裴氏也劝:“是啊,怀章,皇上出事之后,你一直守在身侧,已是十分孝顺了,皇上这有本宫,你且安心走吧。”
宋怀章面对两人的关心,也未推拒,行了礼便退下。
主帐外早有等候的诸多官员,见太子出来,如同找到了主心骨,高公公跟在宋怀章身后,朝众人道:“诸位稍安勿躁,太子殿下忧思过度,需要休息一阵,皇上圣体无恙,过不了多久便能醒来。”
“多谢高公公告知。”
“有高公公这句话,那微臣就放心了。”
“……”
宋怀章与他们一一告辞,回了营帐,高公公方才露出惶恐之色:“殿下,你到底做了什么?”
宋怀章顷刻间卸了力,冷汗连连,“该死的奴才,这点事都办不好。”
他明明千叮咛万嘱咐,不能伤到父皇,箭要往他身上射!哪知那群人一箭就射中了父皇,一旦射中父皇,那么整件事就变了,那叫弑君,是意图谋反!
若真射死了,那便也罢,偏偏还未射中要害。
高公公眼珠乱动,“太子殿下,您的死士都训练有素,老奴觉着,他们绝不可能犯这样的过失,莫不是有人浑水摸鱼?将这事假戏真做了?”
宋怀章也怀疑,“即便如此,眼下麻烦还是在孤,孤的刺客都是死士,绝不可能开口,可若有人蓄意留下证据,一旦被发现这些与孤有牵连,也是百口莫辩。”
“殿下不如去谢将军那里走一趟,探个情况。”
这个探情况,可不是单纯的探情况。
高起贤话里有话,宋怀章也听的明白,“若只有谢预劲,那还好说,他与我交情匪浅。但那被抓的刺客身边还有金吾卫统领,那是秦家的人,父皇的心腹,此刻前去,怕也无用了。”
宋怀章从未有过如此胆战心惊的时刻。
也不知等父皇醒来,等待他的是何种命运。
“到底是谁……”他恨恨咬牙,“若孤度过此难,有朝一日,必将他抽皮剥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45章笑靥“殿下看上了谁?”
人心惶惶一夜。
翌日,皇帝醒来的消息便如叶落池中的涟漪,扩散到了各路王侯公卿的营帐内。
宋怀章是第一个被叫进主帐的。
宋枝鸾得知消息,秉承着不能错过精彩好戏的念头,也跟着钻了进去。
围着宋定沅的,是一路跟随他打下江山的心腹重臣。虽说比起兴和元年,这个数量已经少了许多,但能活到如今的,也是威压十足。
谢预劲肤色如玉,腰悬长剑,是其中最年轻的紫袍金带。
宋枝鸾一露面便是泪盈盈的,担忧之色溢于言表。宋定沅宽慰了她两句,也没有让她离开。
看起来审判已经开始有一会儿了,宋怀章甚至没有发觉宋枝鸾的到来,跪在地上,身体微微发颤:“父皇……父皇,儿臣是冤枉的,儿臣冤枉……”
“冤枉!”宋定沅由皇后扶着,靠在绣金枕上,咬牙切齿道:“朕不过暂时夺了你的治国之权,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竟敢对你父皇下如此狠手!”
“父皇!儿臣不敢,儿臣当真不知!”
“若非谢预劲反应及时,抓住了那几个贼人,朕也想不到你会有如此居心,是,你是可以说自己冤枉,但人证物证具在,朕问你有何冤枉可言!”
宋怀章彻夜未眠,想的便是如何开脱。
若他咬定自己与宋定沅遇刺一事无关,将这事推给旁人,日后宋定沅若查出此事和他有一丝一缕的关系,再如何巧舌如簧也免不了一死。
坐实了他意图谋反弑君。
唯有坦白……将这一切粉饰过去,以退为进,也许还有活路。
饶是做了一夜的准备,宋怀章面对宋定沅,还是惊惧交加,难以开口,最后一狠心,哭道:“父皇明鉴!儿臣是被猪油蒙了心,您从未对儿臣恶语相加过,从未处罚过儿臣,上月却听信奸人谗言疏远儿臣,儿臣心有不甘,便想出一场苦肉计,想要用性命给父皇您证明儿臣所言非虚——”
“谁料,谁料那群人下手不知轻重,”他声泪俱下,像是要哭晕过去,“儿臣叮嘱他们,不能伤到父皇,不能伤到父皇,尽管往儿臣身上射,即便射死了儿臣,能以此证明儿臣对父皇的忠义,死有何憾!但求父皇能明白孩儿的孝心!明白儿臣绝不可能做那等欺上罔下之事!他们嘴上答应的好,却还是伤到了父皇,儿臣实在无脸再见父皇,父皇,您请明鉴!儿臣对您绝无二心啊!”
他说完这话之后,许相立即跪下,清声道:“皇上明鉴!这是这些贼人昨夜呈上的证词,太子所言非虚,他也是一时糊涂啊,皇上。”
宋定沅一口血气冲上喉咙:“废物!畜生!竟敢将你父皇的命当做儿戏!”
宋怀章跪在地上,不敢发一言。
宋枝鸾坐在末座,拿着巾帕擦拭眼泪。
谢预劲看了她一眼,眼里已丝毫不见昨日失态。
变得漠然,生人勿进。
宋怀章膝行一段路,紧紧抓住宋定沅身上的被子,仰头泪目道:“父皇,儿臣是随您一路从灵淮郡走到如今的,儿臣什么脾性,您岂会不知?父皇,求您看在母后,看在朝阳皇姐,还有灵淮的份上,饶过儿臣这一回吧。除了父皇您,儿臣是她们唯一的亲人了。父皇,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在宋家,在偌大的姜朝,他们才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啊。
这是宋怀章藏在心里没有说出的话,但宋定沅定然懂他的意思。
宋枝鸾听到“皇姐”这个词时,眼眶里的眼泪都凝住了,眸底有一刹那的黑沉。
宋怀章连连磕头。
一众大臣也跪下,为太子求情。
谢预劲没有动。
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