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日,城中却热闹得厉害。
沿街的楼阁挂起红妆,迎风飘扬,满城喜彩。
初入城的商贩茫然地拽住街边路人:“这是何人成婚,这么大阵仗?难不成是本地县令?”
“什么县令,今日是我们衢州妙春堂当家小医仙的大喜日子!”
“外地来的,不知道吧?咱们妙春堂造福乡里,这位当家的小医仙不但美若天仙,手里更是救了衢州不知多少百姓性命!对衢州百姓来说,她比县令还再生父母哩!”
“就是!听说陛下封了她广安郡主呢!县令如何与她比?”
行商被七嘴八舌闹得头大:“原来如此……不过今儿黄历上,不是忌嫁娶吗,怎地恁多高门大户,偏都挑着今日成婚呢?”
“嗯?还有哪儿成婚?”
“了不得,那位在上京,正华门的宫城上!镇国公谢清晏!算时辰,这会正祭天呢——”
——
“皇皇上天,昭临下土……集地之灵,隆甘风雨……”
上京,正华门上。
以谢聪为首,百官鱼贯列后。
他们身外,满城百姓拥挤在城墙下,密密麻麻跪着,远远地一直铺展向宫城外的阡陌街巷中,虔诚地跟着叩首。
最后一句祭天辞接近尾声,宇墙旁出现一道衣袂如火的身影。
与城墙守卫擦肩而过,谢清晏像是不曾察觉对方朝他颔首的细微动作,他眉眼无澜,走向祭天一众的为首。
正逢谢聪起身,一见到他先露出笑容:“琰之兄长也来了,婉儿她——”
谢聪的话声一停。
谢清晏身后,并无他应当迎到城墙上,与他并行祭天之典、大婚之礼的戚婉儿的身影。
谢聪不由愣了下:“婉儿呢?”
“殿下看,”谢清晏让侧过身,“婉儿不是就在我身后吗。”
谢聪下意识上前了步。
“刷。”
雪白剑光如削下了三尺旭日,炽烈的反光晃得谢聪和他身后百官眼睛一花。
“……啊…!!”
跟着随身内侍的凄厉惊呼声,那柄削铁如泥、不知斩获多少敌首的长剑,就架抵在了谢聪的喉前。
刹那之间,众人勃然色变。
“谢公你!”
“谢清晏!你疯了不成?!”
“来人啊啊——”
“镇国公谋逆了!他要谋逆了!快来人啊!!”
“……”
百官惶然如惊弓之鸟,拥挤着,瑟缩着,鲜有几人面带怒色,却也并未动作,于众人间直直望着城墙之首。
尚未替换的禁军近卫,此刻皆被玄铠军所扮亲卫刀兵挟制,一时宇墙后兵戈落地声齐整。
谢聪僵了几息,才从那冰冷的剑锋前回过神来,眼珠颤着盯向谢清晏,本该狰狞扭曲的表情却被惨白盖了过去。
“谢、谢谢谢……”
“谢聪。”
谢清晏声线清沉,轻易压过了城墙上的纷议,与城墙下尚不明所以的百姓们的躁动。
“身为人臣,陛下龙子,你私授亲信,暗藏辎重,渡于阳东节度使魏容津,豢养私兵;今又趁陛下南巡,勾结后宫,以北鄢之异毒戕害陛下,囚龙于渊,妄图谋逆——!”
那人清声愈隆,如雷彻晴空。
直至他话音落地的数息内,城墙上下皆是鸦雀无声。
但刹那后,百官中便有谢聪的亲信反应过来。
“休得胡言!分明是你妖言惑众!”
“不错!二殿下之孝悌恭谦闻名天下,世人皆知,岂是你这乱臣贼子能攀咬的?!”
“刀挟皇子,还说你不是谋逆?!”
也有人生疑。
“自陛下归京,皇后与二殿下便称陛下病重,不能见人,至今我等未亲见龙颜,莫非当真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如此说来,确是可疑啊……”
众人惶惶议论入耳,谢清晏却并未在意,他余光瞥过已经缴了城墙禁军,清辟出道来的玄铠军,便侧回身来。
“殿下不是想见臣的新嫁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