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须小半个时辰。
来得及。
戚白商想着,走向搁在柴房另一侧桌上的药箱,慵声懒调:“劳驾。”
谢清晏望来。
戚白商正停在桌旁,一边摆弄她那个瓶瓶罐罐层层叠叠的药箱,一边轻撩左手,随意指了指旁边的长凳。
雪白指根处,一点小痣血色似的,盈盈晃晃。
勾得人心烦意乱。
拒绝之语在唇舌间转过,最后又随着滚动的喉结一并咽下。
谢清晏像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
那无形之线的另一头,大约就在女子纤细白皙的手指间绕着。
他停在她身畔,略作迟疑,坐在了那条粗陋的长凳上。
戚白商有些意外。
这般听话得近乖巧,还全不设防地将后颈与肩背朝向她……
的确不像谢清晏的性子。
“解去外袍,我为你施针。”戚白商轻言道。
不见迟疑,那人垂首,修长冷白的指骨便搭上腰间清束的革带。
片刻后,外袍便褪去了。
戚白商隔着他中衣定穴,捻金针而落,无声寂然里,只听得到两人气息交叠。
直至最后一根金针松开。
戚白商长松了口气,拿起手绢拭去额间薄汗,这才绕去桌对面,到另一根长凳上坐下。
凉了的药茶叫她在烛火旁微微灼过。啜了两口,戚白商轻声似自语地问:“婉儿随着云公子,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呢。”
那人阖目养息,轻描淡写:“会。”
“?”
戚白商抬起茶盏的手腕顿时停在半空。
“他们扮作了你与戚世隐,如今正在引着兆南中安家势力向西,假意绕行归京。”
戚白商脑海里下意识勾勒出兆南地图。
按方位,大石村居于兆南偏东,西向绕行,便是为他们调虎离山。
只是……
“婉儿不通武艺,如何自保?”戚白商声音略有些急切。
“董其伤在,他二人无忧。”
“……”
戚白商闻言,眉心一松。
那位在谢清晏身边神出鬼没的护卫,她虽见得不多,但也印象深刻了。
不过……
戚白商拈着茶盏,颇有些意外地看向谢清晏。
——她倒是不曾料想,婉儿对谢清晏已是如此至关重要。为她追来兆南不提,竟连身边最厉害的贴身护卫都不留在身边,而是一并叫她带走了。
不惜性命,自讨苦吃,也心甘情愿么。
戚白商侧过视线,望着窗外,夜色中孤零零的悬在枝上的那轮清月。
秋夜生凉,也无端生出几分孑然孤寂来。
她轻弯唇角,落回眼:“这两日讯息不通,不知山外如何了?”
“……”
房内无声。
戚白商不解抬眸,却对上谢清晏的视线,似乎正衔在……
顺着他眼神,她无意识放下撑着脸颊的左手。
那人眼神微动,抬眸,似是醒回神:“…昨日,兆南节度使陈恒接到密信。信中称薛宏忠叛逃,奔赴上京,欲作证状告安仲德与安贵妃收受贿银,卖官鬻爵。”
“安贵妃也参与了?”
戚白商一惊,连那点疑惑都忘了:“蕲州刺史真叛了安家?他怎么会?”
谢清晏缓眸漫声道:“他是不会。”
“?”
“薛宏忠确实‘逃’了,不过并非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