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阅尽千帆之后,他才能知道错。
有些路,不走一遍,是不肯低头的。
李万花也抱着他,抬头亲吻了一下他的面颊:“是我先对不住你,你我之间,早已没什么纠缠对错的必要,一定要说的话,不如去骂一骂宣和帝。”
因为算来算去,还是宣和帝最对不住他们俩。
他们俩都不是什么能委委屈屈忍受的人,彼此都在用各自的方式报复,李万花在宣和帝活着、死后的这些年,把宣和帝后宫里的女人、留下的血脉一个个弄死,让宣和帝的骨肉都无法存活于世,廖寒商在边疆筹谋数年只为谋反。
就是太可惜了,宣和帝这人早都死了,看不见后面洪水滔天。
两人在书房间紧紧相拥而眠。
第二日,廖寒商出征。
这一日,他不是自己去的,他带上了那位小皇帝。
小皇帝是大陈君主,是整个朝堂的命脉,同时也是致胜的关键。
廖寒商将小皇帝悬于廖家军战旗下,北江军、东水军拒不敢前。
廖家军趁机提出要求,要求割让与西洲相邻的、北江与南疆内的十七座城给他们,他们将放回永昌帝。
因为廖家军祭出了小皇帝,所以战争被迫停止,两军陷入僵局。
廖家军给出时限,三日之内,若是不交割十七城,他们会将小皇帝的脑袋挂在旗杆上。
山雨欲来风满楼。
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长安中。
他们是要割让城池,来换这一刻小皇帝呢,还是不肯换,任由他们的皇帝死掉呢?
若是前者,割让城池,将会给廖家军休养生息的机会与时间,一旦让反贼壮大,他们将陷入常年不休的征战。
若是后者,他们不肯换,任由皇帝死掉,那长安就没有皇帝了,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能一日无君,这之前的旧事又要重提,刚刚被打压下去的寿王党又要冒头来。
整个朝堂吵得一塌糊涂。
保皇党开始主张割让城池,说“皇帝最重要”,而寿王党说,今日退一步,割让十七城,明日退十步,割让整个大陈,就不该要这个皇帝,而是该赶忙将寿王引进长安来。
长公主自然是要将皇上救回来的,这是她唯一的弟弟,是她的依仗,是她的血亲骨肉,她是一定要换的。
而满朝文武却都不愿意换。
原本悄声匿迹的寿王党突然间动作大起,就连韩右相都临时倒戈,站到了寿王党的对立面去。
之前廖家军不曾祭出永昌帝这步棋,韩右相就将永安和李观棋当成制衡朝堂的神兵利器来用,能稳一日是一日,而现在,永昌帝被祭出来了,韩右相看没办法拖了,直接就换人了。
韩右相倒戈到了寿王党派中,他依旧是其中的领头羊,因为原先的兵部尚书、先皇后亲爹已经因为策划刺杀长公主案被李观棋给砍没了,眼下寿王党中群龙无首,韩右相一过去,整个朝堂立刻拧成一股绳子,全力对抗长公主。
韩右相在朝堂上跪在永安的面前,隔着一层帘纱,苦口婆心的劝永安道:“公主,您不知道,若是舍了这十七城出去,日后便再也要不回来了,十七城内的百姓何辜啊!”
“老臣听闻太傅教导永昌帝多年,天子死社稷,君王守城门,现在已经到了这种时候,我们不能做软骨头的人啊!”
“现在,我们唯有迎回寿王,才能与那些狼子野心之人抗衡啊!”
“老臣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陈,都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长公主明鉴!”
永安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韩右相之前一直跟在她身后,不是在顺从她,而是在顺从朝堂。
当长公主能弄到钱,能平流民,能将小侯爷兜里的兵力掏干净,能占上风的时候,那他就顺从长公主,当永昌帝被放弃、导致长公主也要被放弃的时候,他就立刻去顺从寿王党。
老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他中庸,他不出头,他看起来像是个笑眯眯的小老头,别人都以为李观棋厉害,却不知道,真正厉害的人,躲在李观棋和长公主的后面。
他永远不会被人从大船上甩下来,不管谁上位,他都能顺势跳一下。
这小老头还挺灵活,迈着俩老腿儿他是说换船就换船啊!
这让永安想起来那一日,她跟李观棋将韩右相弄到公主府的时候,韩右相笑眯眯但又不太上心的样子。
那时候,韩右相大概就已经知道他们俩的结局了,只是他不曾说,还陪着他们一起玩儿过家家的游戏。
再想一想,当时韩右相非要从李观棋手里保住这些寿王党这件事就很奇怪,他怎么会有这么好心?
只是当时他们没想到,现在想来,已经来不及了!
永安气急败坏,但永安无可奈何。
太后不能违抗时势,廖寒商不能违抗时势,北定王不能违抗时势,那些比她更厉害的人都不能,她自然也不能。
洪水滔天,管你是不是长公主!
——
朝堂最终决定放弃永昌帝,长公主因此而被架空,顺带还派出一队人去接寿王入长安。
长公主被架空之后,连李观棋都无法抬头了。
李观棋在朝堂之中本就根基浅,如空中阁楼,还没有给他卖命的死忠官员,再加上他以前一直打压寿王党,所以现在理所当然的也被搁置了。
韩右相没有直接剥他的官身,只是将他架空了,现在李观棋在朝堂间也说不出一句话了,每日就在朝堂间当个木头站着,白日里听一听旁人打算怎么做,晚上就回到采芳园里躺着,偶尔见了长公主,他还能安慰一番:“公主莫怕。”
永安还以为他又有了什么馊主意,连忙抬起脑袋问:“我不怕,你还有什么法子,掏出来说一说!”
李观棋两手交叠,神情自若,道:“属下瞧着,小侯爷是个能容人的,回头您嫁过去,把属下也带过去吧,咱们去东水搅和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