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喧闹争吵,有人追有人逃,一片混乱之中,一双干燥温凉的手盖在她的眼睛上,阻隔了她的目光,她看不见了。
人在害怕的时候,总要闭上眼睛,好像不去看那些危险,危险就不会蔓延到自己的身上。
特别是她身上还挡了一个人,有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好像只要她缩一缩,风雨就不会打在她身上。
她被小侯爷保护的时候,忍不住想,小侯爷肯这么保护她,一定是喜欢她的吧?
正在这时候,不知是谁在远处惊叫了一声:“小侯爷中箭啦!”
被小侯爷护在怀抱中的永安怔愣了一瞬,随后匆忙摘下他的手。
这一摘下手,她便瞧见了一张惨白的脸,小侯爷竟是直接扑倒在了另一旁!
永安猛地坐起身来,低头一看,便瞧见小侯爷的肩膀上被射了一支弩箭。
他不是真正的菩萨,将相神仙,也要凡人做,刀劈斧砍,也能破真身。
方才她听到的“噗嗤”一声,就是她被推倒时、小侯爷压过来,中箭的声音。
她怔愣的盯着小侯爷受伤的手臂看,竟是从其中看到了一线黑色的污血从锦袍中溢出来。
这伙儿人竟然还在箭上下毒了!
“来人!”永安颤抖着从唇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找太医!”
小侯爷的侍卫与帐篷外的太医匆忙涌入,一片混乱之中,永安正要起身。
她要立刻去带兵将这人抓回来,言行逼供!她必须知道是谁要害她,但与此同时,她的裙摆被小侯爷拉了一下。
永安顺势弯下身去看他。
不过短短几息之间,他的唇色便已透出几分乌青,可见这毒狠辣。
她看的心疼不已,正贴过来,就听见他从唇瓣中挤出来几个字。
“不要连累这些病人。”他那双眼眸低低的垂着,像是带着几分悲悯,在他的泥胎破碎之前,他依旧想要庇佑病人。
刺杀他们的人混在病人之中,这些病人就难免被一起清算,眼下这人都快死了,却还是在惦记那两个病人!
永安一时间又怒又气,但对上他那双眼,又忍不住心软。
“本宫答应你。”她知道他是一尊泥菩萨,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但她却还是忍不住为他添上玉身、满足他那些要求,满足他离谱的圣心,她道:“先让太医与你治病,剩下的交给本宫。”
小侯爷这才松开她的裙摆。
永安则匆忙出帐篷。
方才逃出去的那个人已经被抓住了,只是被抓住之后,这人立刻咬破藏在舌下面的毒药,转头就把自己毒死了,她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问。
永安气急败坏的想叫人去请李观棋来,但李观棋当时正在朝中忙,他为了弄钱都忙疯了,一时半会儿实在是难以抽身,永安自己也是个废物东西烂泥难上墙,别的人她也信不过——这人都杀到家门口里来打她了,让她总觉得身边也不太安全。
她琢磨了半天,命人去公主府把沈公子带过来。
她是不行了,但她还有能用的人呢。
长公主虽然废,但是苍天怜她,总能让她在奇妙的时间撞上奇妙的人,她挑挑拣拣,发现每一个都有用哎。
——
从跑马场出去的亲兵带着长公主被刺杀的消息回了公主府,将在府中练枪的沈时行吃了一惊,匆忙骑马去了跑马场。
从公主府到跑马场这条路,沈时行只觉得冷风灌入,吹的他骨缝生寒。
他不是怕死的人,刀山火海横在面前,他都敢去趟,但他不敢去想永安死掉的样子。
是,永安是有千般不好,但他都不舍得这个人死,就算是死,也该是和他一起互相折磨到死,而不是死在另外一个人的手里。
永安的命,怎么能给别人呢?
他的马驾的越发快,烈马冲入跑马场,他下马时竟然觉得腿脚发颤。
跑马场内有专门待客用的客栈,原先是给来跑马场的贵客们住的,现在没有贵客了,就给这些身份尊贵的人住,沈时行跟在亲兵后面,绕过回廊,踩上台阶,“呼”的一下推开了客厢房的门。
他以为他会见到永安浑身鲜血、脸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
但并没有。
床榻上确实有人,但躺着的是个赤着上半身的男子,永安则半趴在对方的胸膛上哭,从他的角度看过去,甚至能看到永安偷偷用鼻梁蹭了一下人家的胸口!
躺在榻上的男人似乎觉得难为情,眼尾泛红的想要阻止永安,但永安这种时候脸皮很厚的,死活不起来,赖在人家胸口就是一顿蹭。
这是什么刺杀!
这是正经刺杀吗?
怎么就没给她刺死啊!
沈时行瞧见这一幕,被气的险些当场晕过去。
而永安一回过头,就看见了面色铁青的沈时行。
沈时行转头就走,她赶忙放下一旁的小侯爷,起身去追沈时行。
“时行——”跑出厢房,绕过长廊,永安拉着满脸铁青的沈时行疯狂说好话。
“那位是刚救了我的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