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卿言扶着那太监渐渐软下去的身子。
抬头大声道:
“此内监,横干外政,今日,奉陛下旨意,处置此贼,以儆效尤!”
“是这样吧,池指挥?”
那拱卫指挥心知众目睽睽此举不妥,但人已死,不想得罪胡卿言,于是点头后退两步,持着兵器拱手道:
“确实,只这样的事,吩咐下官等便是,不敢劳烦胡帅动刀。”
“……这不是我的刀,”胡卿言看着那刀笑了,“我的刀不让人碰,不然还要‘劳烦’我擦一遍这人的污血。”
胡卿言回头,提着手里的刀柄向后一掷——
李兆前正恍惚,一抬手,接住自己的刀。
胡卿言幽幽地望着他:
“今日便先这样,你们照原先的布置,各人干各人的事,陛下那里,我自会去领。”
事情暂告平息,原本嚣张的宫人虽识不出端倪,有胡公公作例,却也收敛不少。
言子邑忙奔入右焉帐中。
看着裹着身子,不住地打摆子的常乐。
急问,“伤在哪里了?”
“常乐姐姐,把我头上的钗环取了,配在身上,她把……衣衫……”右焉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常乐牙齿打颤,拉着她的手,“王妃放心,这不是我的血。”
“那个贼人快要……的时候,姓刘的将军从背后给了那贼人一刀,这血是他的。”
言子邑缓了一口气。
常乐却说:“今日狼狈至此,有与未有,也没什么分别。”
她知道在这么一群男人面前赤裸身子对于这样的一个姑娘是多大打击。
她也深知现在不是调动反封建洗脑包的时候。
“不。”她斩钉截铁地说:“区别太大了,没有就是好事。姑娘要是有什么,我也要以死谢罪,是一样的。”
这是那日的话。
回答她的是常乐一连串的眼泪。
胡卿言差一个小太监来唤她的时候。
整个营地已是静得像悄无人迹。
没想到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帐中多少人都是无眠之夜。
账外虽冷,但是适才这么一折腾,人和脊背都是热的,像从脊柱升腾起一股热流,抵御四周的寒风。
帐子外头铁钩悬着的火把,明明灭灭。
胡卿言半个背影立在里头。
言子邑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
火光中他面色沉静,只额角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看了一会,没立刻收回去,五指在她的掌上一覆,刀柄就利落地扣向他腰间。
“你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被我一个床上干躺三年躺到肌肉萎缩的弱女子挟持,怎么也说不过去。”
本想说句“你自己小心”,但因立场问题这话太不合适。
只垂着眼:“后面的事你自己收拾吧……”
胡卿言低着脸一笑:
“总要给陛下点面子,装装样子……所以兆前……”
他说到这里没说下去,望着她的侧脸,火光剥得不仔细,却还是能看出她微肿的半边脸。
胡卿言将身上系扣松开一些,将匕首重新插回腰间,又将外袍一紧,那匕首便看不见了。
他用双指夹了双襟。
慢慢向她伸出手来,手伸到半当停了。
原是他拇指上尤有血迹,他用指腹搓了搓袖管,干涸的血迹剥落,却在靠近她的脸时还是停了下来。
“算了。”
他低声一语,“你自己敷敷吧。”
接着自嘲似的一语:
“至于身经百战,前两日朝堂上还有人说我其实从来没打过仗。”
言子邑回以浅然一笑。
胡卿言垂目在她面上,收起了所有的武装,显得有些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