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月澜这段不经意的话,却在祁聿风心里掀起很大的一片波澜。
但他仍旧表面维持了冷静。
刘月澜说完,顿了顿,话都说开了,他似乎说上了瘾。刘月澜回忆了几秒钟,又补充了一句道:
“路路他真的、真的真的很爱那个大了他十岁的男朋友,他男朋友也挺有钱的,也不缺这一口。祁总你放过他可以吗,我真的不舍得看到路听也踏入这个肮脏的圈子……”
陈青平倍感绝望。
他尝试着去拉一下又一次没管住嘴的刘月澜,担心哪一个字没说对再惹怒龙颜。刘月澜上头煽情了一会儿,手被旁边的人抓破皮,才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说错了话。
刘月澜的声音戛然而止,浓厚的夜色陷入了死寂。
忽然,对面坐在车里的男人,从车窗内探出一只手。
祁聿风拍了拍刘月澜紧张的肩膀。
很奇怪,明明能感觉到刚刚刘月澜口无遮拦时,祁聿风的情绪是在起伏波动的,可抚摸上刘月澜胳膊的手却又宽厚又平静。不像是有任何责备的意思,反而带着些许安慰。
“好,我知道了。”祁聿风语调平和的道。
刘月澜的心脏一颤,竟然有些被这样的祁公子给吸引。他再一次涌上了勇气,靠了靠前去,紧张地又脱口而出问道,
“那您会放过路听吗?”
“……”
声音不大,但在路边寂静的夜色下,清晰传入祁聿风的耳朵中。
又是些许的沉默。
半晌,祁聿风把手收了回去,他没有回答刘月澜的这个问题。随着祁聿风将目光重新收回车厢内,唯一连接两个人对话的窗户通道徐徐上升起厚实的遮光玻璃窗。
“唰——”刘月澜的视线中就只剩下倒映在防窥玻璃窗下自己的身影。
劳斯莱斯缓缓奔驰向夜色下的马路尽头。
车走后,陈青平站在原地看那被车轮胎卷起的扑簌簌下落的落叶呆看了很久,刘月澜脑袋里最后一抹酒精彻底被斩灭,祁聿风在车窗上升前留下的那最后一分眼神,让他人生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上位者的漠视。
刘月澜的内心就像是台风过境,心有余悸,他揣着跳得愈发加快的心,来到陈青平面前,低声询问。
“祁总……真的不能放过路听吗?”
陈青平长叹一声气。
陈青平无法解答,也没办法回应刘月澜的无知。心脏又疼又涩,刘月澜闭上眼回忆了很久在车上祁聿风那掺杂了多样复杂情绪的目光,还有熟睡在他旁边路听那张安稳的小脸。最终他对刘月澜摆摆手,无奈地使劲儿摇了摇头。
“你不懂,你不懂,这俩人,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啊……”
……
*
劳斯莱斯平缓在外环路上开。
车厢内沉默,许林专心致志开车,祁聿风像是完全淹没在黑暗中,听不到一丝呼吸声,只剩下窝在后车座另一侧醉酒熟睡的路听,发出浅薄但又匀称的吸气吐气声。
一般只有对某一个地方完全没有戒备之心,才能睡的如此贪赖。
空气的气压有点低沉,一路的路况有点倒霉,虽然夜深道路没什么车,但跑了十来分钟,有五六分钟是被红灯给卡了。
又是一个红灯停。
许林刚停车,就听到身后的祁聿风轻咳了一声。之前一路都没听到祁总咳嗽,这一声咳,许林猜测祁总是有话想说。
但不知道如何开口。
能让祁聿风不知道如何开口,也就路听那档子事情了。
许林身为总助,挑了个业务上的话题,就先打破了沉默,他跟祁聿风说,沪城和岑家最近有点风声,像是要重返回津港。
祁聿风一听跟岑氏有关,稍微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没了声,许林只得继续说下去,想更深入探讨一下岑氏可能会做什么事情。
然而许助理才脱出口一个“岑导她父亲……”
祁聿风忽然打断了他。
“……我是个,表面很能拿的出手的情人,是吗?”男人声音很低,略带沙哑的问道。
许林一愣。
前面的红灯终于转了绿灯,许林犹豫了一秒钟,才重新起火。车身继续缓慢向前开,却明显能感觉到车厢不似上半程那样平稳。
祁聿风的声音继续从后车厢传向前,
“因为拿得出手,所以能让并不爱我的人,都愿意在外假装承认我是他的情人,能给不爱我的人长许多脸,让他觉得面上有光……我也是个在外很能拿得出手去炫耀的情人,对不?”
许助理:“……”
男人看似是在询问,仔细琢磨实则自问自答的意味是分外明显。
祁聿风反反复复自言自语着那句“我也是个很拿手的情人对吗”,问了好几遍,语气越来越朝着自嘲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