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里传来下课铃声,年轻学子们如潮水般涌出。两人逆流而行,一个穿着笔挺西装,一个身着洗旧工装,却同样踏着坚定的步伐。
梧桐树的影子越来越长,渐渐将他们的背影融为一体。
遗憾当然有。
但生命的价值,从不只因一条未走的路而黯淡。
郑仪的出租屋很小,一张书桌、一张床、一个简易衣柜就占去了大半空间。
张海峰环顾四周,目光在墙面的裂缝和发黄的天花板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那张堆满书籍的桌上。
公务员考试资料、法学专著、还有一叠手写的论坛发言稿。
“你这条件也不比我强多少嘛。”
他咧嘴笑道,故意用肩膀撞了下郑仪。
“未来的大干部就住这儿?”
郑仪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电炉:
“大干部现在要给你煮泡面,加两根火腿肠,够奢侈了吧?”
两碗热气腾腾的泡面摆在床头柜上,香肠被郑仪用水果刀切成精致的花刀,在面汤里舒展开来。
张海峰盘腿坐在地上,吸溜了一大口面,突然笑起来:
“还记得高三那次吗?你帮我给班花递情书,结果她以为是你要表白。”
郑仪差点呛到:
“后来她给我送了一个月早餐,真是受宠若惊啊!”
“谁让你当年是学霸,全校女生暗恋对象。”
狭小的出租屋里回荡着久违的笑声。泡面的热气模糊了两人现在的模样,仿佛又变回了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张海峰用塑料叉子搅动着面条,忽然问:
“大学谈对象没?”
郑仪的手顿了顿。前世的婚姻像场噩梦,林沐晴精致的脸庞与冰冷的眼神闪过脑海。
“没有。”他简短地回答,转而问道,“你呢?”
张海峰耳根突然红了:“厂里有个姑娘……纺织车间的。”
灯光下,这个扛着百斤货物眉头都不皱的汉子,此刻捧着泡面碗的手指竟然有些发抖:“她帮我缝过三次工作服,有次我中暑,还是她发现的。”
郑仪看着他眼中的光彩,忽然想起前世的自己——那时他眼里只有“高门贵女”林沐晴,何曾注意过身边平凡的温暖?
“她叫什么?”
“刘小雨。”张海峰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穿着浅蓝色工装,站在纺织机旁腼腆地笑着,眼睛弯成月牙。
“真好。”
郑仪轻声说。
他盯着泡面碗里飘着的油花,思绪却被张海峰的话引向了程悦。
那个在图书馆偶遇时的女孩,在游乐园戴着发光发卡大笑的女孩,程家的掌上明珠。
相比林家,程家不高吗?
何止是“高”。省委秘书长的独女,家世比林志远还要显赫。
但奇怪的是,和她相处时,郑仪很少想起这些标签。
“喂,发什么呆?”
张海峰用叉子敲了敲他的碗边。
“该不会真有情况吧?”
郑仪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我这辈子不想谈感情了。”
张海峰挑眉:“被伤过?”
“算是吧。”
郑仪含混地带过,不想提及前世那段畸形的婚姻。
张海峰的目光在郑仪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察觉到什么。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默默地低头吃完了碗里已经有些发胀的面条。
张海峰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
有些伤痛不需要安慰,有些决断不必急着推翻。真正的朋友,懂得在沉默中给予理解,在适当的时候留下空间。
这就是工人阶级的智慧,不说什么漂亮的场面话,却总能给出最踏实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