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安静了几秒,很快有学生举手:
“合情但不合理,法律不能因为同情而打折扣。”
郑仪点点头,却又反问道:
“但如果法律彻底无视现实困境,它还算‘正义’吗?”
这句话让现场瞬间陷入思考。
王振国目光终于透露出一丝兴趣,有些好奇郑仪接下来的回答。
郑仪继续道:
“我在研究时发现,西方行政法里有‘比例原则’,强调执法时必须衡量手段与目的的平衡。”
“而我们最新的《行政处罚法》修订草案里,其实也写进了类似条款,‘可以酌情减轻或不予处罚,但不得以此为由擅自突破法定权限’。”
徐教授眼睛一亮:
“你的意思是?”
“我的结论是……”
郑仪目光沉稳,环视众人。
“法律的刚性和执法的温度,从来都不是对立的。真正成熟的法治理念,应该是‘底线不可破,但执行可以活’。”
教室里响起一片低声讨论。
后排传来一声轻咳。
王振国放下钢笔,抬头直视郑仪:
“同学,你提到的修订草案条款,目前还在征求意见阶段。”
他手指轻敲桌面。
“如果未来真写进法律,你觉得基层执法人员能把握好这个度吗?”
整个教室瞬间安静。所有人都转头看向这个突然发言的陌生中年男人。
郑仪心跳陡然加速,但他强迫自己稳住呼吸。这一刻他等了太久。
他直视王振国的眼睛,语气平静又不卑不亢:
“这位老师问到了关键。基层执法的困境,从来都不是不懂法,而是如何在冰冷的条文和滚烫的现实间找到平衡点。”
郑仪说着,从包里抽出一份装订整齐的调研报告:
“我收集了6个街道执法队,记录了他们遇到的147个'特殊情况'。”
他翻开其中被荧光笔标注的一页:
“比如这个案例,无证经营的煎饼摊主在查处时突发心梗,执法人员不仅没扣押设备,还凑钱送他就医。后来这个队长告诉我:‘法律必须执行,但执法者首先得是人'。”
教室里落针可闻,连徐教授都惊讶地挑起眉毛,这份扎实的调研完全超出课程要求。
王振国的目光在报告封面上停留许久,突然问道:
“如果让你来制定配套细则,你会怎么设计裁量标准?”
“三层筛子。”
郑仪伸出三根手指。
“一看是否威胁公共安全,二看违法者主观恶意,三看是否穷尽其他管理手段。”
他顿了顿。
“最重要的是,必须全程留痕,接受纪检随时抽查。”
郑仪的发言结束,教室里一片寂静。
徐教授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王振国身上,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眼。
“郑仪同学的案例分析角度很新颖。”
徐教授颔首。
“法律不仅是纸面的条文,更是现实的实践。”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许多同学回头打量郑仪,低声议论着。
而坐在最后一排的王振国已经合上笔记本,神色平静地站起身,朝教室外走去。
他没有表态。
郑仪望着王振国的背影,心中微微波动,却并未慌张。他记得徐教授的话:
“让他‘记住’你,而不是刻意让他‘欣赏’你。”
显然,这位组织部的领导已经记住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