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母亲怎么又和哥哥坐在了一起呢?
祂们不是最对祂敬而远之么!
父亲,父亲!
她罕见地没有和她想见的人打招呼,而是揽起卡洛的胳膊,自顾自地问:夫人是哥哥的朋友吗?
卡洛低头对她做鬼脸,你觉得祂们像朋友吗,贝罗娜?她摇摇头说不像,晃着小腿向万问好,下午好,哥哥,夫人是你的朋友吗?
当然不是了。万这才把视线转向她,语气和往常一样温和。祂是我的爱人。
爱人?
她愣了愣,祂怎么会有爱人呢——纵使祂总是对她温柔以待,她也不会傻到看不透祂的为人。
在她的记忆里,哥哥一直对爱嗤之以鼻,不然也不会没有伴侣。
兴许是看在她一直是女孩儿模样,祂才对她这般好。
她曾经对此深信不疑,觉得哥哥喜欢孩子,只有孩子能获得祂片刻的柔和。
可她却想错了,她再也没办法独占红的人,因为祂对夫人更温柔,更上心,单单是这几秒她便能一览无余。
万把手搭在金光流白净的手背上摩挲着,时不时和祂轻声交谈,耳鬓厮磨,丝毫不顾忌她——又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谁都知道贝罗娜早就没有看上去那么小了,谁都知道贝罗娜也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也找到了她想要的那个人,这些事想必父母也早就对夫人说过了!
她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所有人都好像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继续着刚才的谈话。
倒不如说是她敏锐地察觉到祂们间透明的纽带,就是夫人把祂们联系到一起的,紧紧地拴着,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围着祂转。
母亲把准备好的甜品递给祂,父亲滔滔不绝地给祂讲笑话,红的哥哥体贴地把外套披在祂的肩头,祂莞尔一笑,献上一吻。
祂吻了祂!
她惊讶地低下头,为这暧昧的气氛感到害臊。
祂,祂就那样忘情地吻祂,没有人在意小小的、小小的贝罗娜。
原来是这样。
她笃定,世间万物都不过是夫人的舞台,正如神界罕有的晴朗天气,顺着石柱飘忽不定的风声,弥漫在空中的水色,和这与世隔绝的小小露台。
自然还有她关切的人,甚至也包括了她自己——她不也是被夫人所吸引么?
祂被吻得红的唇,仿佛没有落到另一个人的唇上,而是吻在她心尖似的,酥酥麻麻。
祂在哪,哪里便是舞台;正如伊人所在,即为伊甸园……现在贝罗娜也是被牵引的小小人偶,祂随手丢弃线绳就硬生生砸在了地上。
我讨厌夫人。
一个声音从她脑中冒了出来,她感到不耻,袜滑金钗溜,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父母会怎么为她辩解呢,她只是太怕生,这话说多了连她自己都会当真。
祂叫什么名字?罗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她只好耸耸肩说:金光流,祂叫金光流。
此刻她漫步在丛林,高大的树木遮掩住她的细瘦的身子。
这里时常下一场倾盆大雨,把一切都洗刷干净,叶片和藤蔓都被雨水滋养得肥厚无比。
她知道目之所及都是假象,神界没有能够孕育植物的土壤,可父母又喜爱这些——母亲说祂曾经就居住在雨林外的部落中,所以祂才把属于祂的地方布置得和记忆中一样。
会有人喜欢暴雨吗?
贝罗娜讨厌被水汽笼罩后又被烈日烤干的感觉,她怕她的皮肤会因此化为灰烬。
母亲真能说是爱这景致,而不是只能栖居于此地么?
她认为母亲只是混淆了爱与留恋,希望漫无边际的雨林和湿热的空气把祂带回昨日。
祂终究是害怕孤单的。
远处能望见神殿宏伟的虚影,灰白色的大理石外墙,紧密相连的圆形拱顶,每条石柱都雕刻着她看不懂的纹样与文字,她猜测那也是母亲生活过的土地的风情。
小时候她穿梭其中,闹着父亲同自己捉迷藏,她小小的脚踢踏在地板上,传来空旷的回声。
某一刻她意识到她的家大得恐怖,只有父母的怀抱能给她无限温存。
比起视觉,嗅觉和听觉似乎更深刻地埋在了她的记忆中,她忘不掉檀木和睡莲的熏香,忘不掉朗朗的诵经声,日复一日构筑起她的生活。
她离开时母亲说鸟儿总会离巢,她未敢对母亲说——她觉得她并不属于这里。
她是父母最疼爱的女儿,却没有和父母相同的力量,她属于她踏遍了的俗世。
她要去见夫人了,令她心花怒放的夫人,令她嫉妒难耐的夫人。
两种感情交织拧成一股绳结,还是对祂的爱更多些。
她先是见过了父亲,卡洛最疼她,看到她后就直抱着不撒手。
父亲,您抱得我好疼!
她嬉笑着挣脱怀抱,吻了吻卡洛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