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高堂之上一位高冷少女正在举着书简授课,堂下挤满了学生。
这些学生里,有些看上去还是稚童,有些却是丰乳肥臀的熟妇。
女子国人成年之后容貌不变,从外观上也看不出她们的具体年龄。
王仇问身边的导游:“我之前以为学社只是用作启蒙,原来还有这么多成年女子也在此学习。”
潘玠笑道:“荀子曰:学无止境。人生的每个阶段都需要读书。这些人里有些是花甲老人,有些还是带着女儿一起听课。即使是启蒙之作,不同的大儒解读亦有不同,所有听众都能获得新的理解。”
女先生手捧竹简在台上踱步,她仪貌端庄、腰间挂玉,圣人之言从红唇小口中倾泻而出;台下众女低头伏案,或沉思、或静听,将老师所授内容事无巨细地记录在自己的笔记当中。
有教无类的先生,配上好学不倦的学生。都说封建帝国没有永恒,可是君子国却安然度过了万年时光,或许这就是她们的活力源泉吧。
走过书社,二人来到皇宫偏静处的小院中。
明明是君子国的权利核心,可是皇帝的居所却十分朴素,二层的楼房还没有之前的酒肆高。
潘玠说:“母亲平日里在一楼议事作画,二楼就是她的闺房了。”王仇回忆起沿途的光景:一路上见不到半个守卫侍从,来来往往的都是吟诗赋颂的雅士和前来参观的母女,现在连皇帝住所都如此简陋……这哪里是什么严肃的皇宫,分明就是君子们前来踏青的公园嘛!
走入屋中,王仇看见一位冷面的宫装女子正伏案作画,她身边还围绕着一堆女君子。
宫装女子在作画,女君子们就手捧着各色颜料在案边观摩她的笔法。
还有其他几个女君子在忙前忙后,将青金石、孔雀石、赤松石等最高级材料研磨成粉末,将之添到侍立着的女君子们手中。
随着宫装女子的毛笔在纸上游走,各色颜料就化作了画纸上的锦绣河山。
潘玠进了屋之后就不再言语,拉着王仇的手静侍一旁。男人贼眉鼠眼地偷窥着画中美景,对着女子的丹青画技啧啧称奇。
许久之后,宫装女子终于停笔,潘玠这才解释说:“母亲在作画时不喜欢别人打扰,因此刚刚我才没有说话。”
“我画了五年,如今终于画完……真的是此生无憾了啊。婉儿,真是辛苦你们了,快快下去休息吧。”宫装女子伸了个懒腰,笑着说道。
她似乎是个极度认真之人,刚刚沉浸于丹青之中才不苟言笑;如今画毕,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温柔大方。
其他女君子赶忙回道:“不忙……我们几个弟子还想多观摩观摩师尊的画法。”婉儿等一众女君子既是徒弟,也是粉丝。
她们侍奉了师尊五年,同时也观摩了五年的绘画过程。
她们慢慢地品味着画中意境,将之转化成为自己未来画作的一部分。
“噫?玠儿,何时来的?”
伸完懒腰之后,女子方才注意到屋中出现的二人。
她此刻衣衫不整、手上还沾满了各色颜料,怎能接客呢?
女子赶紧脸红地收起不雅的动作,去屏风后面整理好衣着之后才姗姗来迟。
女子向王仇行礼道:“我是君子国的国王曲希梦,一时之间不知贵客远道而来,还望贵客原谅~”
王仇此刻早已沉醉于画中世界,忘记了人世的言语。
画长十二米。
画中松柏林立、海浪汹涌、连绵不绝的山峦自始而终。
山峰层层折叠,或如女子般温婉、或如犬牙般差互、或如巨擘般直入云霄;山峦间有城池、屋舍、青石小路,原野上有农家、耕牛、万亩良田,碧空中亦有祥云、仙人、成队飞鸟。
王仇张了张嘴,匮乏的言语道不出丹青美景。他此刻只想进入画中游玩,再也不想尘世的烦苦。
“画中可是君子国的风景?可是城中为何没有画百姓?”王仇不禁问道。
曲希梦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为王仇解释道:“我笔力不够精湛。画画丹青小景还可以,却画不出君子国人的无尽风流……或许当我老去的那天,才能真正有资历画完这副画吧。”
明明能画出如此杰作,曲希梦却依旧谦逊,或许这就是大家的余裕吧。
君子国人的风流确实难以入画……王仇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那为何在山水间的落笔就是大开大合,在君子国城中却又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连每一处砖瓦尘埃都画的如此细致?”
“画『竹锁桥边卖酒家』,应当画竹林间隐藏着的酒旗;画『踏花归去马蹄香』,应当画蹄痕之上流连忘返的蝴蝶……画君子国,自然也当画城中百姓生活过的痕迹。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君子一般的百姓,君子国才能被叫做君子国。只可惜我无力再画诸位君子了,就让她们将自己画入其中吧。”未见农人,却能看见田舍间渺渺炊烟;未见商贾,却能听见集市内的阵阵喧哗;未见掌柜,却能闻见酒肆中的醉人酒香。
即使没有画人,可君子国人却依旧跃然纸上。她们货尽其用、人尽其力;她们人人平等、天下为公。连国王都是一心为民、讲信修睦。
“君子国,君子国……”王仇自言自语道了两句。
或许这样的君子国就是《礼记》中的大同社会吧。
此时潘玠却打断了二人。她将曲屏痕的信递给曲希梦,说道:“这是夫君所传信件,还望母亲过目。”
曲希梦看着信中所写,皱着眉头说:“屏儿确实平安。可是她在路上遇见一个道袍女子,那女子居然流落到了小人国?这还了得,必须立刻前去营救!玠儿,这番就再辛苦你一下吧,你立刻带兵出征……切记不要杀生,将那女子救回来就可以了。”
“孩儿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