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把他带去定好的包房,他以为自己来得已经很早了,没想到有人来得比他更早——
青年穿着一件纯白色的衬衫,背对着他而坐,不停地整理衣襟和纽扣。
这应该就是他哥了,喻圆手心冒了点儿汗,握着花束的手紧了紧。
对方显然也听到了他脚步声,脸上挂着带着笑容,向他转身。
上帝是最好的狗血剧编剧,他将仇人变为爱人,将爱人变为不可触碰的血脉至亲。
剧情虽不止于此狗血,却也不遑多让。
两个人的脸色在视线对上的刹那霎时惨白,喻圆手捧的鲜花扑簌落地,掉下几片残瓣,不过还好,他只哆嗦了一会儿,就接受了情况,缓慢弯腰,把掉在地上的花捡起来。
周平平此刻已经不亚于天崩地裂,山崩海啸。
他为了显得气色好,出门时特意擦了一点粉色的唇膏,脸颊也打了浅浅的腮红,以至于现下脸白如金纸,唇色和腮上的颜色显得格外滑稽,他想反问喻圆有没有走错房间,却发现整个呼吸道都像用胶水灌满了一样,粘稠,苦涩,发不出声响。
周平平!你在把他送到景流玉床上的时候,想过会出现眼前的这一幕吗?
你说跟着个年轻有钱的阔少捞够了钱就走未尝不是好出路,可是当把亲弟弟送到这条路上的时候,还觉得是好出路吗?
你说为了家人过得好,什么都可以做,结果让你弟弟走上了自己的老路……
人怎么能做一次亏心事,回旋镖就砸在身上了呢?
喻圆默默核对了一下房间号,发现自己没有走错,把花递过去,说:“送给你的,你应该是我哥?”
周平平无法发声,只能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眼前泡沫光波凌乱闪烁,不断变换,最后戳破一只,定格在喻圆趴在夜雾的吧台上喝气泡水,怯生生问他:“请我喝气泡水你会不会被老板扣工资?”
他只给过这个弟弟一杯气泡水,然后把人送上了歧路。
周平平渐觉脱力,勉强扶着椅背,最后模模糊糊看到门口又进来一道人影,笑说:“你们兄弟俩怎么站在门口说话啊?”
接着就是她和喻圆惊慌的尖叫。
喻圆心情挺复杂的,又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他刚想和周平平再说点儿什么,人竟然就栽下去了,把他吓了一跳,赶忙打救护车。
没一会儿救护车来,几个不知道哪儿窜出来的黑衣壮汉挤开他,一群人呼啦啦跟着上了救护车。
喻圆挤不进去,气得要死,他知道这些是沈祁川的人,沈祁川的人和沈祁川本人一样令人讨厌!周平平明明是他哥哥!凭什么他要被挤到最外面去!
他抓住其中一个人的头发,把人蛮横踹到旁边,自己蹲在周平平身边,那人也知道他不好惹,并未和他纠缠。
没一会儿沈祁川就来了,和他们一起等在抢救室外,沈祁川冷着一张脸,跟要结冰了似的。
喻圆知道周平平是他哥哥后,就看沈祁川不顺眼,更不想理会。
十几分钟后医生和护士把苏醒的周平平推出急诊室,叫家属缴费住院。
“病人有遗传性的心脏病史,需要住院多观察几天,尽量保持情绪稳定。”
喻圆记起来,他亲生父亲似乎也做过心脏支架手术,周平平大概就是从父亲那儿遗传来的病,他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刚要去签名,被沈祁川抢先了一步。
他白了对方一眼,索性陪着周平平去了病房。
见周平平没事,志愿者心情堪堪平复,她见过认亲激动的,没见过家属激动到当场晕厥的,说:“情况我大致也和你们说清楚了,签一下信息,我们归档就行了,你们两个好好聊,别再太激动了。”
喻圆和周平平沉默着签了档案,沉默着送走了志愿者。
病房是两室一厅的格局,沈祁川识趣地去了客厅,把门给兄弟俩带上。
喻圆挠挠额头,觉得他这一家子真忒倒霉了,他竟然已经算是其中幸运的了,一没出车祸,二没有遗传心脏病。
见到周平平之前,他还恐惧,要怎么和家里说他和景流玉的事儿,见到周平平反而有了统一战线的战友,就算家里所有人都不同意,周平平也肯定会支持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