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你,还能有谁?”
窦冰漪剥桔子的手微顿。
原来,她在他眼中已是如此不堪……
沉默了一会儿,她将剥好的桔子肉放进碟中,语气平静得诡异。
“自入了这个家门,我受婆母的责难还少吗?”
“我还在月子里就被婆母喊去立规矩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母亲吃的盐比我吃的米还多,她向来嘴硬心软,即便立规矩,也不至于不顾你的身体,你配合着些,好好认错便好了。”
窦冰漪抬指拨弄着桌案上的兰花,语气平静,似平日与他谈论晚膳喜欢吃哪道菜那般。
“我怀着双胎不慎早产,喊人去官署找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家里有母亲在,产婆也都备着,你又何必多此一举,让人瞧见了,倒显得你堂堂威远侯府嫡女这般矫情。”
她甚至笑了笑,“这些,夫君都忘了?”
一句比一句平淡的口吻,却将洛京臣堵得哑口无言。
窦冰漪忽然摇了摇头,口吻满是无奈。
“我也是疯了,竟拿自己与一个未婚先孕,恩将仇报的贱人相提并论。”
此言一出,洛京臣眼底生出的愧疚瞬间消散。
“你这是什么话!”
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不过是心疼自己的孩子,同为母亲,你被嫉妒蒙蔽了双眼,不知体恤也就罢了,怎能口出恶言?”
睨着她近乎陌生的笑脸,洛京臣忿然握拳,“我看,你的教养都喂到狗肚子里了吧!”
窦冰漪终于侧过脸,静凝他半晌,“既然夫君与我提教养,我便问一问夫君,你明知清欢斋的香方皆出自桃夭之手,为何当众扯谎,连我也欺瞒至今?”
见洛京臣脸色阵青阵白,窦冰漪却讥诮一笑。
“顶替有功之人,欺瞒长辈,蒙蔽世人,欺负一个不得不依附于你们的弱女子,这就是你们洛家的教养?”
“窦冰漪!”洛京臣恼羞成怒,“你别太过分了!清欢斋本就是洛家的产业,你不过是帮着掌管罢了,为何事事都要报备于你?”
“再说了,母亲才是洛家主母,她说要瞒着,难道我这个做儿子,还能为了桃夭与她对着干,当一个不孝之人?!”
窦冰漪嘲讽,“为了孝道,你就能昧着良心得利了?”
闻言,他额角青筋暴起,眼底满是不耐之色,“母亲和我要怎么做人做事,轮不到你一个晚辈来指点!”
听到这一句,窦冰漪已经知道,这场对话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她径直起身,漠然道,“既然夫君没有其他解释,那今夜妾身就不留你了。”
成婚七载,洛京臣第一次被拒之门外。
温雅的眉目在火光中映出一瞬的阴鹜,“我也不是非在你这儿过夜不可!你可别后悔!”
见窦冰漪不为所动,他愤然拂袖,“当真是不可理喻!”
话落,径直夺门而出。
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门外,窦冰漪眸中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红袖红着眼跑进来,“夫人,他们说……姑爷今夜在沈氏那宿下了……”
她拽了拽窦冰漪的裙摆,“要不,奴婢陪你走一趟,把姑爷劝回来吧?”
见窦冰漪纹丝不动,双目呆滞的模样,红袖几乎要哭出来,“夫人有了身子,身份摆在这儿,只要您给个台阶,姑爷不会不管的……”
窦冰漪抬手拂开红袖的手。
幽幽垂睫,鸦羽上的泪珠潸然而落。
桌上安胎药浓郁的苦味沁入鼻息,却远远不及她心中之苦。
所有的改变,只是因为不爱了而已。
用孩子,用身份,用情分乞来的妥协,是怜悯,更是屈辱。
她窦冰漪,从来不屑!
红袖见窦冰漪的样子,就知道她今夜是不会去了。
从小伺候着窦冰漪长大,自家主子原本是什么性子,红袖岂会不知?
只是她总以为,主子会为洛京臣一退再退罢了。
毕竟这些年,她矜傲的主子已经默默退了无数回。
回想起尚在闺中时,那个明艳爽朗的窦家大小姐,红袖用力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道,“夫人,药都凉了,奴婢给您热一热再喝吧。”
“不必了。”
窦冰漪抬手将药倒进案桌上的白玉兰盆栽里,收回视线。
“再去给我煮一碗堕胎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