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从龙墓的骸骨旁醒来,指尖缠绕着背叛者的残电。
第三天大海带走我的故人,北溟摇篮曲盖过风中的抽泣。
第四天倒悬于虚无的空寂,辗转反侧在荒原上旱地漂流。
第五天手持凡骨的剑盾,浴血献上一场石破天惊的苦行。
第八天诸海拥抱永冻的冬季,她在深潜的幽界聆听鲸歌。
第十天沧海化作桑田,地衣苔藓将遍地的巨偶装裱成山。
第十四天雷鸣在高墙之下圆寂,从此只有静默无声的大雨。
第十五天蟠螭在孤城中旋转,映照罗生天地无休止的刀兵。
第十六天耽于一瞬泡影之间宴乐,我以为这世界风雪将歇。
第十七天,迎来毁灭之日。
赫连如狱手指点出,将一只飞扑而来的荒兽拦腰切断。
长偃附近已经被兽群围得水泄不通,而三川之南的平原之上,还有无数的荒兽正奔腾追猎,无数的村庄乡镇被踏平摧毁。
天空变成了昏红色,仿佛南荒的混乱气象也随着兽潮涌入大陆。
“从北门撤入长偃,那里有人保护你们。”赫连如狱为逃亡的难民指明方向。
失去了长城防线以后,帝国将一座座城市转变为一座座堡垒,接收来自四方各地的流民。许多城市都已经达到饱和,人们惶惶地挤坐在街边,听着城墙外兽吼震天。
只要城池一破,封闭的空间内,再没有人能阻止莽荒的屠杀。莽荒带来的不仅是开膛破肚的利齿,还有快蔓延的瘟疫。许多人在痛苦折磨中死去,死城中遍处飞舞着蝇虫。
赫连如狱开始有些怀疑,宗门世界与祓若选择袖手旁观,到底是对还是错。
没亲历过这噩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便无法认识何为莽荒。以人性的欲望去揣度这股毁灭力量的他们,或许太过傲慢。
鹅毛大雪很快积起,掩埋路边死状凄惨的尸体。鲜红的肠子从撕裂的腹部流出,温热的血液在雪地融出一片片小洼。野兽撕扯着血肉,而作为食物的可怜人甚至仍有知觉。
再没有词汇能描述这场惨剧,概括人世在这短短一日遭受的苦难。逐渐昏暗的天色下,宰执院的院士走在拥挤的街道上清点伤亡,人们的目光呆滞,麻木地席地而坐。
“至少我们曾努力过。”有将军驻马停留,一声长叹。
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川星河影动摇。
龙宫盏护送着最后一批流民进入长偃。城市之外还有许多没有归宿的人,难以逃脱被野兽分食的命运,但长偃也达到了饱和,容纳不下更多的人。
“求你了,仙长,我的女儿走丢在城外”老妇人哭着央求。
龙宫盏不知该如何同她说,即使现在去寻,大概也只能找到她女儿被啃食一半的残躯。
这一路上,他几乎是顶着汹涌的兽潮砍杀,将这些人护送到城市。没有修士保护的情况下,莽荒杀死凡骨的度,就像蝗虫掠食麦田那般迅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