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纤细的手指,抚过墓志铭上的笔画。她轻轻咳出几缕鲜血,染红了陵寝前的积雪。
蓝灰色的头,就像此刻的天空,令人怅然。
她快死了,可能已经无法撑过这个冬天。凡人的生命薄如蝉翼,而赋予他们重量的那个人,如今已长眠在深雪之下的土丘。
这是一片无名公墓,埋葬着无数平凡的人。他说要下葬在这里,在最后融入他为之操劳一生的人间。
千万年后,没有人知道这里埋葬着谁,只有墓碑上依稀的石刻字迹,概括他一生的写照。
墓碑的背面,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用细若蚊足的小字,写着这么一句话——
“我从死亡手中偷走无尽的岁月。”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荒武十七年冬。
大地的震颤,让所有南荒关的守军不约而同猛然抬头,望向地平线的方向。
沁人心脾的奶香,随着风吹的方向传来。这诡异的香甜气息,让许多士兵不由自主地抽动着鼻翼,陶醉于其中。
军团长们却是脸色剧变。知道莽荒圣地秘辛的高层,此刻都有一种强烈的不妙预感。
天际线处,隆隆声随着地壳开裂传来。南荒地带的板块漂移,就在所有人眼皮底下生。这颠覆而壮阔的奇景,让人想不出该如何形容。
有一座高山在天际隆起。莽荒圣地环形山,就这么与南荒关长城遥遥相望。由它散出的温热乳香,让此时此刻冬日的南荒关犹若酷暑。
昧见浑的脐带,远远望去就像一条黑线,连通环形山巅与云深不知处。它从无限的高空垂下,搅动着乳海。
“昧见浑的脐带,它完整了。”令狐青扭头看向风景杀。
风景杀咬着嘴唇,细想着山盟可能的疏忽。所有的失信与猜疑,如同乱麻一样萦绕在每个人的心间。
“人世被渗透得千疮百孔。”风景杀道,“不同于十七年前,现在这堵高墙之上,已经布满裂痕。”
脐带完整,帝国失心,环形山随着板块漂移临于城下,而永偃神京却迷失在宇宙的永夜。一切的时机汇聚在一点,此刻,便是终焉。
“啊”似乎有苍老的吟唱声,顺着风向悠悠传来。
随着一声陡然的巨响,令人震撼而绝望的一幕,在眼前生。
环形山,喷了。
那滔天而起的乳白色,如暴雨般倾盆而下,积蓄而起,化为汹涌的洪水。仿佛大地之母张开襁褓,哺育她的儿女,唱着激荡的摇篮曲,在这不可阻挡的潮声中沉沉睡去。
它淹没因经年的兽潮,变得坑坑洼洼的大地,如巨浪拍打山崖一样,轰击在南荒关的城墙。
许多人站立不稳,因为这冲击而坐倒在了地上。
南荒关墙高千万丈,而那白色的洪水,几乎没过了城墙。长城在此刻变成了堤坝,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
“备战!——”烽火与号角仓促,城墙上乱成一团。
从那乳海中,爬出无数的荒兽,稍稍跳跃便翻过了城墙。嗜血的兽吼声,在绵延千万里的城墙上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