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明显不愿放过,孙敬亦在场,钟离筠静观时态阖目深吸了口气。
江氏既然给了一条后宫争宠,戕害妃嫔的路,顺着走下去多少还能护王氏一命。
至此,钟离筠看明白一些,这当是天子和孙敬下得套,对付王皇后是假,针对他才是针。
这几年里,孙敬又扳回几分局面,隐隐又有了与他分庭抗礼的姿态。
自然再往下去,也占不到旁的便宜。
权力挪移的差不多,便开始减他威望。
除去王皇后,扶持孙贵妃。
钟离筠倦乏不堪,亦是失望至极,只道,“既是如此铁证当前,但凭陛下做主。”
“什么铁证!
太尉,太尉大人,您要给为孤主持公道啊!
钟离叔父——”
王皇后这下才彻底害怕起来,欲要攀爬过去扯他袍摆,只被禁军拦住,回首求向太后,然太后只呆呆望着钟离筠,根本分不出眼神给她。
李朔扬了扬嘴角,目光扫过孙敬,看过王氏,最后落在江呈星身上,启口道,“皇后王氏设计栽赃,戕害妃嫔,念其族人功在社稷,遂废皇后位,降为三品昭仪。
婕妤江氏,侍君多年,恭顺柔婉,深得朕心,升一品淑妃,与孙贵妃同理后宫。”
“母后素有心疾,日后儿臣后宫事便有她二人打理,如此母后也可少操劳些。”
李朔转首望向生母,“如此母后便有更多时日修养身心,如何?”
林柔神思目光都在钟离筠身上,哪里能及时回应李朔的问话,片刻方仓促回神,胡乱点了点头。
又闻儿子一声冷哼,心便跟着扯起来,只再看殿下男人,却接不上他眼神。
一时间,顿感身似浮萍,失了信任又无倚仗。
显阳殿君臣退去。
李朔扶着江呈星,一边柔声与她致歉一边揽她同上步辇,殿外匍身的人嘴角扬起一点笑意,须臾更盛了些,是察觉一道目光盯在他身上。
低垂的视线里看见官袍纹络,这是南燕太尉的衣袍。
他并无惧色,只待孙敬出来,遂从容起身,随在他身侧,同太尉擦肩。
“先生好计谋,这厢后宫太后不做主,皇后亦去了,吾儿可松口气。”
已经出了宫门,马车内,孙敬愈发赞赏这个当年在汶山郡向自己乞求一口饭后,感恩报恩的谋士。
先是两次救他于为难之际,后来入他座下,更显惊人谋略,居然能压得钟离筠喘不过气。
那一碗饭委实太值。
“就是可惜,陛下没有扶吾儿为后,便宜了那个魏国妇人。”
孙敬多少有些失望。
车中人却笑笑,摆摆手示意换个思路想。
见对方蹙眉,遂吐出两字,“平衡。”
孙敬闻言瞬间明了,不由抚掌大赞。
外朝钟离筠经营多年,自不可能一朝失势;内廷亦有太后在,与其让他家贵妃登上后位彻底成为钟离筠和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如如今模样,小惩大诫王皇后,提拔淑妃替贵妃挡一挡箭矢。
左右一个没有母族支持的外来妇人,空有位份不足畏惧。
“我已经同陛下荐了先生,不日您的任命便下来了,按先生意思,乃五品尚书侍郎,掌文书起草,可随侍御前。”
对方闻言,赶紧拱手道谢。
孙敬满意扶起他,如此他便在陛下身边钉入了自己的一颗棋子。
陛下自然也愿意的,这样好用且可以复活棋局的棋子,实属难得。
*
李朔不仅愿意,且十分满意。
这日清正殿诸臣侍者退去,就剩了在一旁值守的新任尚书侍郎岳汀。
“岳大人用茶。”
李朔走下丹陛,来到岳汀案前,抽走他抄录文书的笔,递给他一盏茶。
岳汀匆忙起身,跪首谢恩。
“起来,莫要虚礼。”
李朔就这般隔案席地而坐,毫无姿态的仰躺在殿中金砖山,翘着二郎腿,回忆数日前的事,“还是先生妙招,朕本想直接提孙贵妃为皇后的,毕竟孙敬这两年很是不错。
这会细想,老东西也就那副能耐,真有能耐的是先生。
就该这样,两个老匹夫,哪个朕也不能给他们整个的甜枣,也不能真扇疼了他们。
慢慢磨,朕有的功夫!”
前头夜半盗药一案,原是岳汀献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