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番外1
晨雾未散,云汀踮着脚往货架顶端放糖罐,忽然听见门口传来惊天动地的喷嚏声。她转头望去,只见大理寺卿家的胖橘猫正蹲在门槛上打滚,尾巴尖沾着可疑的绿色粉末。
"阿花又来偷吃薄荷叶!"云汀举着鸡毛掸子追出去,裙摆扫翻晾晒的甘草片。街角卖炊饼的张婶笑得直拍大腿:"小云掌柜当心,这贼猫昨儿刚顺走我半斤芝麻!"
橘猫窜上房梁时甩下个金灿灿的物件,云汀捡起来对着日头细看——竟是祁廉随身戴了十年的蟠龙扣。她眯眼望向蹲在屋顶装模作样晒药材的某人:"周公子这月第三回丢玉佩了吧?"
祁廉的皂靴尖踢翻竹筛,当归片哗啦啦落进晾晒的艾草堆:"许是野猫叼走了。"话音未落,橘猫叼着块茯苓糕从他头顶跃过,精准踩歪他束发的青布带。
午後的阳光晒得药草簌簌作响,云汀正给王员外家的小姐诊脉。突然从屏风後探出个油光水滑的脑袋:"云大夫,您上回说的壮阳药。。。。。。"
"这位客官走错门了。"祁廉拎小鸡似的把富商提溜到门口,"隔壁胭脂铺右转第三条巷子第七间茅房对面。"他转身时撞翻装酸梅的陶罐,紫红汁液溅在月白衣摆上,活像挨了顿暴揍的紫茄子。
云汀憋笑憋得手抖,银针差点扎歪穴位。王小姐忽然娇滴滴开口:"掌柜这般俊俏,可有婚配?"祁廉擦桌子的动作一顿,抹布"啪"地拍在算盘上:"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哦?"云汀挑眉从柜台底下掏出个陶娃娃,"公子说的是这个?"那泥娃娃还是上元节她套圈赢的,此刻脑门上贴着"逆子"二字,正是祁廉前日练字的手笔。
暮色染红窗纸时,云汀发现装乌梅的罐子见了底。她拎着空罐子往後院去,正撞见祁廉蹲在桂花树下埋东西。月光照亮他手中眼熟的青瓷瓶,正是她为李屠户特制的祛疤膏。
"公子什麽时候改行当田鼠了?"云汀用竹竿戳他後腰。祁廉手一抖,瓷瓶掉进土坑,溅起的泥点糊了满脸:"。。。试种新药材。"
云汀扒拉开泥土,发现底下埋着二十八个同款瓷瓶,个个贴着"试验品"的标签。她想起上月这人在厨房鼓捣三天说要改良枇杷膏,结果做出锅能把老鼠噎死的芝麻糊。
"明日给刘铁匠送药记得收双倍诊金。"她踹了脚土坑,"毕竟公子糟蹋的药材钱总得有人出。"
三更天的梆子刚敲过,云汀被後院异响惊醒。她抄起捣药杵摸过去,只见祁廉举着烛台在药柜前翻找,墨发披散如瀑,中衣领口露出半截红绳——正是她昨日丢失的平安结。
"招贼了?"云汀故意把算盘拨得噼啪响。祁廉手忙脚乱藏起《孕妇膳食指南》,烛台"咣当"砸在脚背上:"。。。找驱蚊香。"
"腊月里找驱蚊香?"云汀举起从他袖中掉出的安胎药方,"周公子这症状持续多久了?"
晨光初现时,云汀被此起彼伏的喷嚏声吵醒。祁廉裹着棉被缩在柜台後,鼻头通红活像年画里的瑞兽。她熬姜汤时故意多撒了把胡椒,看他呛得眼泪汪汪的模样,忽然想起那年他冒雪送来的蜜饯匣子。
"阿嚏!"祁廉的喷嚏震得药柜直晃,"云大夫好狠的心。"云汀把药碗怼到他嘴边:"比不得公子偷埋三十瓶祛疤膏的心狠。"
午後来了个戴面纱的姑娘,说话细声细气要看隐疾。云汀刚搭上脉,屏风突然被撞开,祁廉举着杀猪刀冲进来:"光天化日调戏民女。。。。。。"
"掌柜冷静!"姑娘吓得面纱掉落,露出李铁匠家那道疤,"我是来复诊的!"云汀望着嵌在门板上的杀猪刀,终于明白上月李铁匠为何非要送这把"镇店之宝"。
暮色四合时,云汀发现装话本的箱子空了。她拎着鸡毛掸子杀到後院,正瞧见祁廉蹲在柴房烧书,火星子蹿起来差点燎着他衣摆。
"《霸道王爷的小逃妻》?"云汀抢过焦黑的残页,"公子什麽时候爱看这个了?"祁廉抹了把脸上的烟灰:"。。。取暖。"
"用我的珍藏取暖?"云汀瞥见灰烬里《冷面帝王追妻记》的书封,忽然笑靥如花,"今晚劳烦周公子把《风流俏御医》抄十遍,明早我要检查。"
月上中天,祁廉趴在柜台抄书。云汀数着铜板哼小曲,忽然摸到枚刻着狼首的银币。她对着烛光细看,币面还粘着星点奶渣——正是赫连霆上月托商队送来的"草原通行币"。
"这是什麽?"祁廉不知何时凑过来,墨汁在宣纸上晕出个黑团团。云汀将银币弹向半空:"某位炸毛猞猁的买路钱。"
银币落进装合欢花的陶罐时,惊起满室甜香。云汀望着抄书抄到打瞌睡的祁廉,忽然觉得这样鸡飞狗跳的日子,比什麽天命卦象都来得鲜活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