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一怔。
最开始抽烟的时候,有样学样,不得其法,咬着烟,火舌跃腾好一会儿,末端的烟草还是半着不着。
点烟的时候要吸一口,这都不知道吗?中也的智商放在犬类当中也算很笨的那一类哦。太宰治嘲笑他。
他自来熟地从中原中也的烟盒里抽了支烟,带一点嘲讽的笑意,点火,吞云吐雾:笨——蛋——
然后,他衔着烟靠近,就像现在这样,烟头碰着烟头,轻柔又滚烫的互相啄吻。
中原中也吸气,第一口烟带着炽意,抵达舌尖,味蕾尝到温热与酥麻,和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感觉,很像很像。
八年后还在抽这个牌子的烟,或许真是他恋旧。
二十三岁的中原中也,牙齿碾着烟嘴,看着楼下的中原千礼跟在五条悟身后,蹦蹦跳跳地走出写字楼。这孩子今年五岁。
他真不觉得自己哪里迟钝,然而事实一次又一次教他,在某些方面他的认识滞后得太厉害了,关于他自己,也关于太宰,像始终的存在的时差;而现在他又在想,或许他可以重新定义那根子午线。
“你不去吗?”中原中也问。
“不着急。”太宰治说。
“等魔人找到更多的小纸片,你儿子就得喊别人爸爸了。”
“那种事不会发生。”太宰治像是提醒一般,告诉他,“另外,赌注不止这个,魔人一个都拿不到。”
“……”
中原中也听到中岛敦对魏尔伦的解释,自然知道另一个是什么。
他忽然意识到,太宰治此时站在这里陪他抽烟,可能正和他想一样的事。
棘手,头痛,很重要,需要斟酌,允许浪费时间,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暂放。
23岁的太宰治握着那只烟盒,说:“它换包装了,原来的蓝色更暗一点,四角包边的纹饰也去掉了。”
没头没脑的问话,中原中也看了眼,没觉得哪里有变,困惑地说:“有吗?”
“有——”
“你怎么发现的?”
“……”太宰治说,“我就是知道。”
23岁的太宰治将烟盒轻轻抛起来。
烟盒在空中腾转一圈,着落过程中,蓝色渐渐变暗,边角处长出了黑色的装饰纹,落进18岁的太宰治手里。
18岁的太宰治打开烟盒。
他不爱吸烟,这盒是他叛逃前从中原中也车上顺来的,没什么目的,车都炸了,顺点东西也是理所当然。
次日,他躲在安全屋里,通过摄像头看中原中也对着自己爱车残骸跳脚的模样,高高兴兴地抽了一支,监控里的中原中也走了,一言不发地又抽一支。又过一天,上午想到和中原中也吵过的某次架,深感没发挥好,再抽一支;下午习惯性地想了几个捉弄中也的方法,没法实施,都怪中也,不得不抽一支烟解气。
两三天就快抽完一盒,像个重度烟瘾,还剩下两支的时候,他把盖子合上,不再碰了,就这么放着,偶尔翻开看一眼。经常偶尔。
“——太宰?”
23的中原中也说。
“你有在听吗?”
太宰治一愣,随手拧灭烟头,若无其事地说:“没有哦。”
“……”中原中也客观地说,“你很欠揍。”
“抱歉嘛。”太宰治一边道歉,一边从善如流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看来不是完全的走神,“魔人当前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尝试咒具与束缚的用法罢了——目前是这样,在那以后的话,他大概想用‘束缚’来对付我们。毕竟,某些‘束缚’在一定程度上能够限制人间失格的效果,就像这个‘公正游戏’,对他来说,是不可错过的武器。”
“我知道了。”
中原中也干脆利落地掐灭烟,压了压帽檐,恢复公事公办的语气,“这件事我要汇报给森先生。”
他转身就走,步伐匆匆。
“中也。”太宰治说。
中原中也回头。
对方的视线径直降落在他身上,不带任何折衷意味,中原中也的脚步还在带着往前迈,却不由自主地变得踌躇犹豫。
在太宰的注视中,碎步一样摩擦着地面停下来。
会是叮嘱,求助,还是玩笑?中原中也等着他开口。
然后,他看见太宰治双手插进风衣口袋,那两侧衣料很轻地鼓了一下,像是在口袋里紧了紧拳头,也可能是他看错了。
“虽然是‘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