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不像演的
◎人生如戏是吧◎
“这些是什麽?连环画?”
“等等,那是我的笔记……好吧,有着条纹的那条是扁尾海蛇,带斑点的是沼地蝰蛇。看来我的绘画水平不怎麽样,是吧?”
“沼地蝰蛇?哈,不知道您有没有看过柯南道尔爵士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其中有一篇短小但有趣的密室犯罪,叫做‘斑点带子案’,福尔摩斯在里面真可谓是智勇双全……”
“——我会去看的,在你学会了守护神咒之後。现在,我们可以继续练习了吗,薇尔莉特?”
“……哦,好的,卢平教授。”
此时此刻,我简直想冲到两年前的自己面前质问她为什麽不仔细看看那幅条纹卡通画下方足足半页的注解,导致现在的我除了名称之外对这种致命的毒蛇几乎一窍不通(甚至可能连名称都没记准,当时我的注意力全被福尔摩斯给吸引了)。但无论如何,“与两个睡眠中的人质一起等死”和“祈祷福尔摩斯和华生赶来救援”都不是什麽理智的选择,在它的同类们扑上来之前,我必须做点什麽——
“呼神护卫!”于是,我顺势念出了脑海中出现的第一条咒语。
耀眼的银色光芒霎时从湖底升起,照亮了几乎整个广场的悬浮着泥沙的浑浊水域。海蛇早已在千百万年的演变中适应了水底的视觉,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极大地降低了他们的反应速度。我克制住闭眼的冲动趁机观察周围,发现它们足有数十条之多,逐一击破好像不太现实。
——等一下,说不定它们只是碰巧路过呢?那条眼神不太好的海蛇只是碰巧把我的魔杖当成了碍事的小木棍,而我又只是碰巧挡在了它们族群迁徙的必经之路上……哦,这些都不重要,在我射出那条抽离咒之後,战争就被彻底地打响了。
海蛇们很快便从强光的刺激中缓了过来,它们焦躁不安地在周围滑行着,仿佛在等待首领的发号施令。来不及多想,我立刻追加了一道守护神咒,银白色的鸟儿以刻意放缓的速度慢腾腾地飞向远处,像夜间出海时从渔船上投往水面的探照灯。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擂鼓般的心跳几乎要穿破自己的胸腔,大气泡内原本充盈的氧气一下子就变得不太够用了。小德拉库尔瘦弱的胳膊被我紧紧地抓在手里,但愿这种意料之外的疼痛不会冲破她身上的沉睡咒语。梦中的纳威大概也感知到了局面的危急,他终于配合地不再东摇西晃,而是和我一起静默地等待这项试探的结果。
滴答,滴答,手表的秒针缓慢地转着……
——好极了!在趋光性的考验下,它们没有过多犹豫,一个接一个地调转了方向去追逐那丝逐渐远去的光芒。只有三五条最为粗壮的家夥抵御住了本性的诱惑,依旧死死地守在我周围,其中就包括最开始被我击中的那条。
“抱歉,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摆出了自己所能显示的最真挚无害的表情,手中的魔杖却不敢有丝毫放松,“求求你们,放我们离开,好吗?”
肉眼可见地,这几条海蛇暂停了尾巴的甩动——尤其是那条试图抢夺我魔杖的海蛇,它甚至愕然地後退了半英尺(奇怪,我竟然能从海蛇的表情中看出“愕然”)。
时至今日我总算意识到当年咬牙买下的“蛇佬腔翻译器”有多麽物超所值。兴许还有部分附赠的“蛇类友好度”的作用,这些海蛇到现在甚至都没有一条选择主动进攻。或许它们本来就没有攻击性呢?我只是错误地以貌取……
——该死的,它们冲过来了!
我手忙脚乱地扔着咒语,但红色的光线在水中的移速总是会比在陆地上慢半拍。与咒语擦肩而过後,这些海蛇的样貌看上去比刚刚更加凶猛了,它们威胁般龇着毒牙,灵活地攀上了我的小腿,冰冷滑腻的触感即便隔着一层布料也令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用力蹬着双腿尝试将它们甩掉,可它们却越缠越紧,锋利的鳞片几乎要割破我的潜水衣。
让人沮丧又值得庆幸的是,似乎没有一条蛇在乎一旁的纳威和小德拉库尔,我是它们唯一的进攻目标。来自左手的两人份重量实在限制了我的行动,我咬咬牙,在反击的间隙决绝地切断了纳威的领带(如果我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希望他不要找我索赔)。
“啪”,一条试图撕咬我脚踝的海蛇被石化咒命中了,它滑稽地绷直了身子,没有和纳威他们一样随着水流漂远,而是急速坠入了湖底的黑泥里。我大受鼓舞,准备一鼓作气击退其他几条,这时,一直旁观着的那条海蛇也游了过来。
它避开了我丢出的咒语,并依仗速度的优势闪身绕到了我的身後。我顾不得回头,抓起左臂上攀附着的另一条海蛇想把它扔向一边,而它却扭转身子用尖利的毒牙咬上了我的手腕——感受到刺痛的那一瞬间,我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馀光中的纳威和小德拉库尔正朝我来时的方向缓慢漂流着,就像在寒风细雨中摇摇欲坠的风筝。他们会这样一路升到水面上吗?似乎不太可能,就像被迫和罗恩一起完成小组作业的赫敏一样,可怜的小德拉库尔被纳威的体重狠狠地拖累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们也会像被施了石化咒的海蛇一样沉入湖底,直至保持沉睡状态的咒语失效……
来自手腕的麻痹让整个右手都没了抓握的力气,魔杖再一次被那条蓝黄相间的尾巴勾住,紧接着它便滑出了我的掌心。下方的两条海蛇用身体当做绳索捆住了我的双腿,这令我难以在水中做到顺利地转身,这时我才意识到最先被击中的那条海蛇正是这支队伍的首领,剩下那些喽啰需要做的只是限制我的行动而已。如果这场袭击的目的是夺走我的魔杖,那它们已经成功了——
“咒立停。”属于我自己的白蜡木旧魔杖抵上我连接着气泡的後颈,我听见身後一个如幽灵般的声音低声说。
我绝望地看着气泡在我眼前炸开。悬浮着泥沙的浊液瞬间淹没了我的口鼻,我甚至还未来得及吸入最後一口空气。一些冰冷的湖水呛入鼻腔,肺部因强迫闭气而痛得厉害,此刻的我已经无暇思考刚刚那声人类的语言究竟是不是神经毒素所导致的幻觉了。
冷静,冷静,挣扎只会让身体消耗更多的氧气……我努力紧闭着双唇,耳膜在这种压力下几乎要被完全撑破。很快肺里残存的氧气也告了急,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意识却在逐渐飘离我的脑袋。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像特里劳妮的预言一样?该死的,这次的预言竟然实现了!
会有转折吗,那个没有被成功窥探到的细小的转折?快点想想,能扭转局面的转折究竟会是什麽?在意识完全飘散之前……不,我不能就这麽放弃……
——又或者,我早该放弃了?
赌一把吧,赌这颗出自最严谨的魔药大师之手的经历了十四个版本改良的药丸还藏着让人意想不到的其他惊喜,反正也没什麽可输的了……哦,我赌赢了!
痛快地吸进一大口甘甜的湖水後,我学着人鱼摆尾的样子依靠扭动双腿转过身来,正面对上了一双透着阴险和残忍的蓝眼睛,那显然是属于人类的眼睛。看样子我之前没有因神经毒素産生幻觉——还是说眼前的画面依旧是幻觉?等等,现在可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对方尚未从欣赏我垂死惨状的愉悦中缓过神,这也给了我夺回魔杖的好机会。我用那只还有知觉的左手抓住魔杖杖身拼命一扯,但我还是低估了成年男性的力气。他冷笑一声,反过来将我按在了捆绑人质的石尾上,我一侧的肋骨似乎被坚硬的岩石撞断了(嘶——这不是幻觉)。
“你不是艾恩斯,”他像毒蛇吐信一样抽搐地舔着嘴唇,细密的气泡从他嘴边不断冒出来,“你不是他要找的人。”
我强忍着身侧的剧痛与他对视,仍旧没有放松左手紧攥着的魔杖,那是我唯一的机会了。面前的男人发出了刺耳的笑声,凌乱的淡黄色头发和苍白的脸色让他看上去和疯子无异,他接下来说出的话语同样也佐证了这一点,“那麽,我是该把错误的猎物交给他处置,还是应该自己将你折磨致死呢?”
……你刚才就已经做好选择了,不是吗?我恶狠狠地在心里翻起了白眼。
捆住我双腿的海蛇早已仓皇逃往了远处,它们很可能只是被小巴蒂·克劳奇通过魔法手段胁迫着成为造势的帮凶,现在主犯已经不再需要它们了——是的,除了小巴蒂·克劳奇,我想不到眼前的中年人还能是谁。他和他父亲共享着姓名丶瞳色和五官轮廓,但现在他们却一个在阳光灿烂的裁判席维护公平正义,一个在阴森幽暗的湖底计划杀人勾当。难怪今天克劳奇的脸色格外难看,他大概在早些时候就已收到小克劳奇逃离了看管的消息。即便如此也还是要来霍格沃兹监督比赛吗?可真够敬业的……还是说,他猜到了自己的儿子一定会来破坏三强争霸赛?
“巴蒂·克劳奇。”我故作冷静地念出了他的名字,但却只吐出了一串细小的气泡。好吧,“十四分之一”也不是万能的……
“真可惜,我还想听听你悦耳的求饶声呢。”小巴蒂·克劳奇抑扬顿挫地说着影视剧中反派的常用台词,握住魔杖的右手微微一转,杖尖从下而上抵住了我的下巴,“或者,观赏你痛苦的表情就已经足够了,对吗?”
从小巴蒂·克劳奇弯起的嘴唇中吐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单词,我浑身的血液都像在血管中凝固成了冰。在足以穿破整个湖水的邪恶绿光中,我和之前每一次接近死亡时一样,开始回忆起了短暂的人生中没有完成的遗憾。
遗憾的是,西弗勒斯·斯内普是我此刻唯一能想到的遗憾。
我轻笑着叹了口气,在光芒淡去後又重新看清了小巴蒂·克劳奇写满错愕的脸——于是他的错愕也分散到了我的脸上。如果我对钻心咒的理解无误,如果小巴蒂·克劳奇还是我印象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食死徒老手,我现在应该痛苦得快要发疯了才对……
“噗”——一声不合时宜的响声连同白色的烟雾从我们之中冒了出来,是我的魔杖。“相当忠诚。”我记得斯内普曾这样评价过它。
尴尬又诡异的面面相觑并没有持续很久。突然,我福至心灵,看向那根被双方同时握住的魔杖,默念了之前在李·乔丹和穆迪身上做过实验的悄无声息的恶作剧咒语。虽然这次不是液体,但你总该给自己的主人一些特权吧,忠诚的小家夥?
掌心的空隙被撑大了一些,好极了——
重夺魔杖控制权的我想也不想地扔出了穆迪教过我的全部无声咒语,甚至包括“瓶盖飞走”,从字面意思不难看出它仅能用来打开那些密封性很好的威士忌。小巴蒂·克劳奇在震惊丶困惑和不甘中选择了再一次变形,骤然缩小体型的他变得很难瞄准,但我确信至少有一条咒语命中了他。
“别跑啊,你这个混蛋!”冲着他消失的方向,我气势汹汹地吐着泡泡。
快走,快走,千万别再回来了……在装腔作势的假象下,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整条右臂了,断掉的那根肋骨似乎也已经戳到了我的内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