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樨却道:“神坛要往那边走。”
他们上次来是跟踪,这次是正大光明,神坛的年轻巫官看过名牌,便请他们进去,领路时遗憾地道:“大巫病了,起不了身。”
“无妨。”靳樨说,“我们只是来祭拜黄帝。”
靳樨曾经跟着蝉夫子来过,因而还算有些印象,巫官惊讶道:“将军认识路?”
“曾经来过。”靳樨说。
“原来传言竟然是真的。”巫官顿时记起那些环绕着“骊犀”这个名字的事情,“原来夫子真有其人。”
走过落寞的园林,到了祭坛。
仰头可见一尊巨大的黄铜獬豸像立于圆形祭坛正中,周围俱为符文,獬豸塑像几乎比周围的屋顶还要高,看来塑造年代已久,就算细心呵护,也不免露出岁月痕迹,獬豸为怒相。
就在踏进祭坛的一瞬间,靳樨悄悄抚了抚剑柄,趁巫官走远,轻声对漆汩道:“方才剑震了一下。”
漆汩低声:“你之前去肜祭坛,那把剑……”
靳樨摇了摇头。
原来那把赝品剑的端倪早已露出,只是他们不明白其中关窍,如今看来,至少靳樨手上的这把獬豸剑决然是真的。
漆汩呼了口气。
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一步一步走到獬豸塑像前,犹如第一次参拜黄帝的场景,那时他还小,亦一身病痛,母亲祈求神灵庇佑,让她的孩子能健康地活下去,活久一点。
如今神明仍在,人却已非。
漆汩不禁想,也许来参拜黄帝依然是个错误。
他没有跪,只是双手合十,抬头直视獬豸塑像的双眸,默念陌生而熟悉的字眼。
“神明在上。”
“吾愿天子其德不爽,寿考不忘,愿大成孝孙有庆、神保有飨,以介眉寿,万寿无疆。”
“……神明在上。”
“赐吾景福。”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眼前忽然眩晕、倒转,周围忽然变得一片惨白,声音退去,静止下来。
好像所有的一切就为了这一刻的到来。
漆汩就像被突然从一本书里抽了出来,孤独地站在世事之外,模模糊糊而又高高挂起地注视一切的发生。
他回头,看见了一抹既苍老又年轻的身影。
那人缓缓踱步,扬长而去,上一息还很近,下一息就走了很远,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他的去处被浓重的桃粉色阴影包裹,就像……
一片没有尽头的美丽桃林。
往事翩跹如蝶,数不清的数万只从他眼前瞬间掠过,犹如一片光点,令人眼花缭乱。
杀父杀兄的王,弑君的臣子,枉死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