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骨瘦削而耸,筋络绷拉而现,形段秀窄,线条清利,视之犹若一尊玉器,目光不禁随着肌骨起伏而移荡流转,直至鞋尖处戛然停止。
那鞋尖,正紧紧包裹着玉足最顶端的部位。
一看过去,只得见一排整齐并拢的趾根与间隔里朦胧细微的阴影。
但玉足此时下意识的轻动,便势必会在封闭鞋尖与裸露脚面的连接处,使脚趾后段连筋带骨的浮显而出。
这景象更是引人入胜。
于是花逸继续窥看,甚至心里暗想,“不知这双脚同我比如何?”
她将头渐次凑近鞋尖,近到连脚面的汗滴、趾根的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
与之同时,竟也嗅到了一股从鞋膛缝隙飘散出的闷酸气味。
暗香微妙,氛有氛无,类如雨后青泥。
她又想,“这也难怪罢?肉体凡胎,任谁的脚都会出汗变臭,就算大美人也一样。”
忍不住起了玩心,当即就要作弄飞霜,便岔开手指,一把握住整个鞋尖,连带里面的脚趾都拢紧了。
隔着布料,听得里头传来扑哧水声,明显是脚趾间早浸满了脚汗,只因无处排出,所以淤积堆挤。
美人玉足,在诸多故事里,似乎合该是无汗无臭,奇香天成。
飞霜其人,向来却恰恰相反,莫说是跋山涉水、久走奔波之类,便是躺在房里睡上一整天,脚底也自有汗珠沁出,总致湿湿漉漉。
有此特点,飞霜平生最厌夏日,有雨也不穿靴,穿鞋也不着袜,只肯光着脚,不分场合的塞在布鞋里,图一个透气清凉。
然却脚汗实多,往往没几日便浸染鞋膛,酸臭酝酿,久久难去。
复加之脚趾正包在鞋尖处,最为聚汗吸味,故而脚趾气味令人难言,成了美中不足一大憾。
不过对花逸来说,她倒不在意,反觉得有趣。
因她修成人身以来,每有疲累,那脚底也是汗出如浆。
以前,她还当自己修错了什么,今日一看飞霜,顿有恍然相知之感。
而且除却汗脚,自己也同样的怕痒,更是巧合。
俗话说:天玩人,终有头。
人玩人,玩死人。
花逸仗着自己人身修成的经验,对飞霜弱处心知肚明,即刻大起狎亵之意。
她说着:“捂坏了罢?我给你松脱松脱。”
于是捏住鞋尖,便将那秀鞋一扯而下,甩在地面。
飞霜骤感脚部遇凉,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生了,脸上生起一种既惊恐又不意外的复杂神情,嘴里不住的叫喊,并非喝骂,而是下意识的惧吼——颇有猎物被捕时的风貌。
花逸则轻蔑带笑,托住飞霜汗漉漉的赤脚,仔细端详:便见五根纤细修长的脚趾紧挨在一块儿,含羞带愧,娇弱的蜷曲;由此牵出的整块脚掌上不可避免的褶皱,红白相间,萎靡的收缩;等而下之,是更愈柔嫩的脚心,正瑟瑟抖;再而下之,是皮薄骨挺的脚跟,正栗栗打颤;若说其形美,实为弱败,若说其妩媚,又染污秽。
再看过去,那脚趾头挂泥带砂,趾缝间飘荡雾汽;脚掌肉红润潮湿,纹路里析出盐晶;脚心窝凹陷聚汗,肌肤面凝结玉斑。
可谓是“一对秀足荡纤纤,不是风流物不沾。有朝汗浪泛涟涟,翡翠湿透露尖斜。”
所言不虚。
花逸见这脚如此真实生动,也自心里起趣,嘻笑道:“都捂成这样了,还不肯给我脱?你怕是要做焖烧蹄子。”
接着凑近了深嗅一口气,掩住嘴,蹙了眉,故作惊讶道:“哎呀!好个臭脚,熏煞我也!表面瞧着干干净净,其实腌臜至极!臭,太臭了!”
——诚道哉,鞋履方脱,汗气挥,一时酸臭弥漫,却是不假。
但所言“臭不可当”,倒也未必。
是以花逸欲图羞辱飞霜,故有此话出。
而既亵语取乐,诋贬相戏,盖为摧毁意志也。
飞霜虽盲,感应犹强,显然能觉察到花逸炽热目光的审视。
她从来受不了脚被这样子审视。
那目光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小刀,直直扎来,剥开了皮肤,剜住了血肉,势必要解剖殆尽。
一种阔别许久而又无法挨受的羞耻感油然腾起。
以往,她依仗着心眼之法,从来都是预先审视别人,从来都是她占尽先机、居高临下,从来都是她神机妙算,识破魑魅魍魉,看穿淫姘荡妇,从来如此。
然而今天倒转了,她失去了固有地位,成为了砧板鱼肉,反过来受人审视。
虽然被扒下鞋子只过了片刻,但仅仅是片刻,足已让她六神无主、方寸大乱。
她不受控制的去幻想花逸的内心,去幻想花逸的盘算,去幻想花逸蠢蠢欲动的手指和嘲谑不逊的嘴脸。
在羞耻感摧枯拉朽的席卷之下,她的心砰砰直跳,脸颊红通,耳根烫,腋下汗湿,痉挛的信号从后脑一路飞下脊背,直至每根趾尖。
继而开始颤抖如筛。
她不解,她恐惧,就同身陷白牢时一模一样。那在噩梦里反复出现的地狱图景,居然在现实里再度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