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逾怔了怔,然後说:「王府有三千护卫;武州郡原本石温梁的部下,曾经很想跟在我的麾下;再有急事,可能向你阿父借兵?」
杨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告诉他华阴那十万兵马的事,不过说:「阿父赠我的嫁妆,最贵重的都送在扶风郡,日後要屯粮丶犒赏,都可以走里面出。」
罗逾笑着点点头:「极是。父汗叫我学着理会郡县里的事务,虽然我越不过刺史去,不过,赚赚民心还是可以的。」
未来看起来,总归是朝着一片康庄大道上走,车马辚辚,小两口相互偎依,只觉得路虽漫长丶辛苦,心里却满满的幸福。
十来日车程,很快到了扶风。
这是一片位於岐山的湿润宝地,在汉中地区,汉武时立郡,原有「左冯翊,右扶风」之说,拱卫京师。可惜前朝大楚内乱後胡人乱华,不得不举国南迁,这块地方便归了北燕所有。杨寄也曾经想一步步夺回故土的地盘,奈何自从叱罗杜文登基之後,北燕被治理得欣欣向荣,而拉拢柔然,吞并西凉,北燕更是把两翼伸得阔远,南秦也不敢再轻易北伐。
扶风王府已经建好,刺史亲自接风,罗逾日日跟地方官员喝到半醺,而杨盼贤惠地在新家打理。「贤惠」了三天,终於受不了了,她气哼哼想:凭什麽呀!你日日在外头快活,我日日在家里劳心劳力?
她把帐簿子一丢,对身边人说:「我早上吩咐厨下炖了几道补汤,一会儿我去看望王霭,亲自给他送汤去。谁去刺史府上跟五殿下说一声。」
与王霭是旧识,大白天跟着一群侍女侍卫,也不怕罗逾误会。
杨盼带着好吃的,大摇大摆到了王霭住的地方。
人家客气,只说要当「田舍翁」,杨盼可不依,拿出她当家作主的能耐,很快在城里赁了一处闹中取静的屋子,给王霭和两个奚奴住。这会儿熟门熟路来了,看看宅子宽敞洁净,里头打扫布置得都到位了,才满意地点点头,对王霭说:「这地方宜於养病,转天我再找些靠谱的郎中给你瞧瞧脉息。你喜欢种个花草什麽的也可以陶冶性情。」
王霭苦笑道:「我种什麽花草啊?」
杨盼不甘示弱:「你不是说连庄稼都肯种麽?种庄稼多累,又不好看,不如种种花草?」
王霭摇摇头,叹口气到一旁捧了本兵书展示了一下:「承蒙公主不弃,我就在书里臆想臆想,聊解烦闷吧。种花这种事,适宜於闲得发慌的郡王和王妃。」
只要一说话,还和以前似的不会说话。
杨盼看着他现在这副样子,自然是没脾气的。见谈不拢,好在还有好吃的可以缓解尴尬,於是揭开食盒,夸张地嗅了一下,然後说:「绝对好吃!牛乳蒸羊羔,党参炖乌鸡,葱烧黄河鲤,桂花酱乳鸽——还不仅是好吃呢,你一定要多吃点补补身子。」
王霭眉一皱。
杨盼不等他发话,先带着命令的口气:「君有赐不可辞!」
王霭不由失笑,点点头说:「好,臣努力加餐饭便了。」
倒是没有以前那麽拘谨,坐下来提起了筷子,每样都夹了吃起来。
突然,听见外头门板拍得震天响。
王霭放下筷子问:「公主今日出门到臣下这里来,有没有告诉你夫君啊?不会是吃醋打上门来了吧?!」
☆丶第一四五章
除了罗逾还有谁?
杨盼顿时气得怒发冲冠:好啊,你家里藏着漂亮的侍女,我没跟你计较;你日日笙歌,估计陪酒的也少不了舞姬歌姬,我也没说什麽。难得我大白天的出来看一眼故人,送点补身子的吃食,你就过来把门拍得山响?你给我留面子麽?
她冷冷道:「别理他!叫人出去说,要接我,在外头静候就是。」
王霭看她还端那公主的任性架势,不由一笑:「原来广陵公主还是老样子。」他目光一时放空,似乎在回忆什麽,但很快又抬起眸子:「还是别任性_吧,能平平安安在一起,多好呢!」
他起身道:「我去门口迎接,和他说清楚吧。」
杨盼看他佝偻着背起身,步伐缓慢蹒跚,不由拉住他说:「何必你去?端着点,我去!他要敢拉着脸,我就直接把他赶出门,调_教好再出来见人!」
王霭不由失笑:这小公主还是这样。以前经常气得他想跳,现在……他却先移情别恋了。
原来少年时以为的「爱」,不过是所有人告诉他「应该这样」;後来却真正晓得了目光相对的一瞬间,心脏被击中的滋味,为这一滋味,人果然敢冒险,敢做出不可思议的事,却绝不後悔!
见杨盼风风火火地出去了,王霭怕她真的和罗逾吵起来,自己倒成了负罪的人了,所以只能拖着腿,也慢慢往门口而去。
杨盼到了二门,威严对身边的侍女说:「把门打开,让他进来。」好整以暇在一旁等着。
但是她却吃了一惊。进来的并不是罗逾,而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难道竟是个胆大妄为的乞儿?
杨盼有些不快,说:「你是来讨钱还是讨口饭吃的呢?看你甚是可怜,但到人家家里乞讨,凶巴巴大声拍门可不大礼貌……」扭头打算吩咐人拿些铜板来。
那乞儿张嘴,「哇啦哇啦」说了一通,杨盼听得出是鲜卑语,但是说得太快又太多,一时就听不懂了。
乞儿怀里的孩子大概被她的大嗓门吓到了,放开喉咙大哭起来,其声震天——果然是母子俩。
杨盼还第一次见到这麽凶悍的乞丐,见她头发虽然已经脏得毡子似的,脸也黑漆漆的,脸蛋上两团红色,显得好土,但那双眼睛又大又圆又亮,目光看着人时,带着野狼似的桀骜。她似乎格外恨杨盼,对着她又是一阵「哇啦啦」,然後抱着孩子就往前冲,两个侍女去拦,居然被她撞得摔倒在地。门口护着公主的侍卫忙上前来一把抓住了那乞女,犹自扭打一番才把她制服住。
王霭大概听到了这吵闹的声音,双腿不便,还是极力加快了步伐,一绕出影壁,看了仍在扭打的那女子一眼,就高喊道:「乌由!」
他这一声似乎竭尽全力,随後就剧烈咳嗽起来,拖着腿拼命一般往那女子那儿赶。
而那女子也用力挣开两个侍卫喊着「王霭」,接着又是一串「叽里呱啦」,然而眼看着泪水就下来了,在那风尘仆仆的脸上洗出好几道痕迹。
两个人很快拥抱在一起,那女子也甚是大胆,一手抱孩子,另一手捧着王霭的脸,打量着,诉说着,最後竟然旁若无人地在他嘴唇上亲了下去。
杨盼觉得甚是尴尬,悄悄低下了头,但又忍不住偷瞟着两个人。
他们俩腻歪了一阵,王霭到底是汉人,还是有些羞意,微红着脸说:「我出来得晚了,大家误会了。」他仍然谨慎,目光示意杨盼带的侍卫和宫女各归各位去,抱过小婴儿,又挽了那女子的手,抱歉地冲杨盼笑笑,往屋子里走。
安顿好女人和孩子,王霭从奚奴手中接过水盆和手巾,亲自拧得半干交到那女子手中,又用鲜卑语说了句什麽。那女子一改进门时的凶悍,驯顺地用手巾擦脸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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