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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第1页)

杨盼的脸也变了:她在南秦是一国公主,这次嫁过来也是尊贵的和亲公主身份。给罗逾的父亲和嫡母叩头,这是做儿媳妇的礼数;给他「亲娘」磕头,也算是孝道所关;那麽,其他的妃嫔,名分上是「父妾」,按南朝的习俗,地位都不过高等的奴才一样,还要她一个个去磕头?!

她正色问:「这又是为什麽?」

罗逾低下头,好一会儿才说:「你不知道,我母亲身份低微,而且不知因为什麽触怒过我父汗,所以连着我一起不受待见。我父汗不欲我和新妇对她行母礼,就提出了这样苛刻的要求。你要实在觉得委屈,就……就以後再说吧。」

他神色落寞,杨盼不想答应,但是也不忍拒绝,见端来早餐的奶茶,接过啜了一口说:「先去拜见可汗和可敦吧。」

儿子成婚翌日,皇帝叱罗杜文在被称为「可敦」的皇后的凤翔宫里喝茶等待。少顷,外头传报扶风王携新婚妻子前来叩首谢恩,皇帝对皇后贺兰氏笑道:「新婚小两口居然没有赖床,还算懂规矩的。」

皇后笑道:「宥连从南朝回来,确实性格脾气都变得好多了,人也亲善温和多了——想想他小时候那种孤僻的样子,碰到一只虫子就洗手洗得近乎蜕皮,现在再瞧,真都不敢相信是同一个人。」

叱罗杜文不置可否,却轻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不出是赞许还是不屑。

贺兰氏知道所有的往事,觑着眼儿偷瞟丈夫,见他目光失焦,不由出语提醒道:「他们在外头跪候呢。新妇娇嫩,南方唤做『娇客』的,大汗还须给人家一点面子。」

叱罗杜文转过头,似笑不笑地说:「自打素和回来,你对宥连就好得多了,你要感激他,直接求朕封赏不就是了?」

皇后给他说得不好意思起来,低了头也不敢反驳,直到看见罗逾带着新妇进来,才重新抬头,看看这位南朝来的公主。

她在打量,皇帝更是盯得眼儿都不错,连罗逾进门前还捏着人家手的细节也看在眼里。

进门之後,自然是男子在前,女子在後,一起给上座的父母下拜。叱罗杜文想着老对手杨寄,他们两个人有惺惺相惜之意,但毕竟更多的时候是敌手,心里难免有警惕和不忿,所以始终冷着脸看着新婚的小两口,直到杨盼行完大礼,含着笑抬起头来。

花丛见惯的叱罗杜文,也不觉得这新妇有多麽的貌美,但是笑得真诚灿烂,甜美的小酒窝盛着温暖,大圆眼睛不时羞怯而崇拜地望着身旁丈夫的侧脸,若得罗逾别转头露一个安抚的微笑,她就是一脸幸福。

这就是爱啊。

皇帝想起自己,不免有些心酸,皇后恰好在他耳边轻语道:「新妇确实可人,是不是让他们起身?」

他皱起眉,横了皇后一眼,身子让开了一些,才粗声粗气道:「免礼吧。」

杨盼早晨才恶补了冲调酥油奶茶的法子,此刻在宫人的侍奉下,调好奶茶,膝行到皇帝和皇后身前,奉上奶茶:「请父汗和可敦赏脸。」

皇后喝了一口,连声赞好。

叱罗杜文也呷了一口茶,也不夸赞,倒是冷冷笑着对杨盼说:「你父母一向可好?十几年没见杨寄那家伙,倒不知他还赌不赌了?」

直呼其名,是最大的不敬重。

罗逾抬眼看看父亲,又担忧地看看新婚妻子。

杨盼也有一瞬间的不快流露在脸上,但随即笑着说:「多劳父汗挂念,我父皇母后一直都好。父皇在建邺还常常想起老对手,总说世上英雄惜英雄,两国和亲,便是化干戈为玉帛,曾经是对手,日後为朋友。我父皇又说大燕陛下虽非汉人,却是饱读诗书的皇帝,而他自己每日只知道问政丶赌博,才情上反而是远不逮及——当年有数次和父汗面对面,都是他更显得粗鲁呢。」

字里行间隐着批评。

叱罗杜文都不由笑了,指指杨盼说:「问你两句,答出一套,巧言令色,到底是我老对手生出来的。」

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有点像沈沅,叱罗杜文和沈皇后曾有那样一面之交,无聊时还调戏过她,如今到底自己都是做祖父的人了,不愿意在敌手家的小姑娘面前小了身份,因而道:「备下的赏赐呢?」

皇后连忙叫宫人取送给新人的礼物。

杨盼看看托盘里又是金,又是玉,眼孔倒不浅,没有特别的惊喜,但也喜盈盈向父汗和可敦道了谢。

她突然想起罗逾早上和她说的话,於是出语又问:「父汗的大礼实在太珍贵丶太客气了。不过儿妇今日贪心,还想求父汗一个恩典。」

叱罗杜文问:「你还想要什麽恩典?」

杨盼想着临走前父亲跟她说的「得意一人,失意一人」,又想着罗逾一直以来最萦怀的丶最牵挂的事,那麽她此刻赌一赌,无论押对了还是押错了宝,此时必然是输得最少而最能得到丈夫好感的时候。

她垂眸掩住瞳仁里的亮光,故意低矮而战战兢兢地说:「郎君说……他念着母亲养育之恩,今日大婚已毕,人生最大的喜事完成,想让母亲高兴一下,带着新妇拜见拜见。」

她越说越流畅,而坐着的皇帝的眉头却是越蹙越紧,而後扭头似笑不笑地问儿子:「宥连,这话是你教新妇说的?!」

罗逾也不意杨盼会口无遮拦地说这个。他骨子里有些怕父亲,尤其怕他又拿自己所爱的人威胁他——此前是母亲,现在又增加了一个妻子,失去哪个,伤害哪个,他都承受不起。父汗问起来,他就算是慌张也不能不作答,只能重重磕了一个头说:「也不是儿臣教的,只是之前提起过。她不懂其中原委,求父汗要责罚,就责罚儿臣。」

杨盼一派天真,看看丈夫,然後扭头望着叱罗杜文:「咦,孝顺父母不是好事?为什麽要责罚呢?父汗不会的吧?」

儿子新婚,新妇呆萌,当然不宜做要打要罚这麽煞风景的事,叱罗杜文做皇帝做了这麽多年,深谙控制人心的手段,冷笑道:「孝顺父母当然是好事。只是父母就在座,倒找不着北,真是糊涂呢!」

杨盼笑道:「可不是。日後我孝顺父汗可敦,只是你们不要嫌我笨。那麽——」

她俏伶伶的眼睛望着罗逾。

罗逾跪在她侧前方,因为紧张和气怒,脸色和刚进来时如沐春风般的模样已经大不一样了,他知道今日提也白提,更恨父亲的绝情无义,对杨盼投过来的目光恍若未见,但实际伸手用力拉了拉她的衣襟,示意她不要再胡乱说话帮倒忙了。

然而叱罗杜文的性子,是不会轻易让来犯者侥幸过关的。他撇脸问杨盼:「不过,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君主。宥连之前就跟我提过这茬儿,我当时答覆:要拜见庶母,就不能厚此薄彼,朕後宫二百多嫔妃,广陵公主肯一个个拜会磕头,自然也有她的份儿。」

他声音越加低沉:「你们倒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想必磕头磕累了,跟着她有无数的话儿好说呢!嗯?」

杨盼紧张得呼吸发紧。

她抬眼看看叱罗杜文,依然是一副傻乎乎小女孩的模样,笑着说:「就是拜会所有庶母,也是理所宜当。只是二百多位有点多,只怕今天一天磕不完头,要拖到明後两天呢,夫君要给我拖累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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