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门咣当打开,蒲灏与十数个各家弟子行进来,面上阴云密布,看眼昭歌,问邵虹:“尹夫人,怎麽样?”
邵虹道:“她脉象气息并无异常,诊不出来。”
衆人躁动道:“连你都束手无策,这可如何是好。”
“她莫非因凌虚死了,打击太大,失心疯了?”
“常人再怎麽失心疯,也做不出妖邪之举,她方才看人的眼神你忘了?血红血红的,与松陵过往食人孽妖一模一样!”
“你们瞧她这幅样子,哪里像个疯子?她根本是清醒的。”
他们围着昭歌越说越激切,昭歌全程沉默,邵虹拦住衆人道:“我觉得,此事或许不是她……”
“你别急着为她开脱!”卫闵郎挤进人群道,“她杀人乃我们亲眼所见!这行径难道还能做假?”
他瞪了一圈,他们纷纷垂头躲避,他愈加趾高气昂:“她身上探不出妖息,也无法全然抹去她的嫌疑!否则死掉的那些人算什麽?他们自己倒霉吗?”
压抑的气氛里,有弟子弱声为昭歌说话:“可陆家过往……”
卫闵郎道:“她一家死多少年了你还提!你信她,你去与外头的人解释,看他们信不信。”
他们抓到她後,动静传得飞快,天一亮,外面便被围堵得水泄不通,群情激愤的百姓吵着要严惩凶手,早晚会知道是她。
邵虹头有点大:“你们找到别的实证了?”
卫家弟子道:“所有死者被扯撕的伤口一致,可以确定是同一人所为。”
黄家人道:“霍天不在听雨斋,已经派人去找了。”
“我们倒查到一些,陆家附近有住户说连日目睹她深夜出门,形迹可疑,他们只当她要去抓妖,没想到……”
“那这样的话,又多了个人证,我们也审了陆伯,这老东西嘴硬得很,一问三不知。”
有人道:“他与陆昭歌同在陆家,朝夕相处,能毫无察觉?再知而不报,便严刑拷打。”
昭歌道:“你敢!”
那弟子道:“你如今有什麽资格与我们大喊大叫,这次因你死了那麽多人,你自己去看!他们被你祸害成什麽样了!那可都是小孩子,亏你下的去手!”
“诸位,再怎麽说她也是陆家後代,做此等骇然之举,实在耸人听闻,我想……她莫不是什麽妖邪所变吧?”
昭歌徐徐盯向衆人,他们被这话煽动,见她目露隐愤,当即连退几步。
邵虹劝道:“她身上没有妖气,我尹家大夫也当着你们的面来瞧过,她人好好的,没疯,此事我看先缓缓,别忘了,那个叫瑶姬的女妖尚未抓到,没准是她使了什麽腌臜手段,你们的刀尖且别急着对自己人。”
卫闵郎呵了一声:“你说的真轻巧,亲眼所见的事还能有假?”
邵虹道:“我们是看到了,可过去她救过多少人,凌虚救过多少人,陆靖原又救过多少人,你们在场哪一个不是她师父舍命保下的!现在还想将妖邪的罪名当场扣在她头上,连一点分辨的机会都不肯给,你们良心过得去吗?”
“再者说,前时罗刹鸟入城,也没见你们如此义愤填膺,而今身份调转,竟晓得要为百姓安危考虑了。”
一席话说得衆人局促而尴尬,冷静半刻,有人嘀咕道:“那现在怎麽办?”
衆人转向蒲灏,他道:“陆昭歌,事没查清楚前,得委屈你了,先关着她吧。”
他们走了,邵虹留在最後,对昭歌道:“你别心急,也别怕,这里内外看守都有尹家弟子,你只要不跑出去,想害你的人也进不来。”
昭歌冷笑:“他们想害我,有的是办法。”
邵虹看了看她,昭歌敛去笑意道:“我袖口夹层里有药,烦请喂我一个。”
邵虹依言取出,盯着那逍遥丹顿了顿,道:“这是什麽?”
昭歌眼帘低垂:“我师父留的,我至少得撑过今晚。”
邵虹逐渐认出来了,怀疑道:“这丹药多食有毒,你吃过多少了?”
昭歌道:“第一次吃。”
邵虹犹豫:“真的?”
昭歌笑道:“你还怕我自尽吗。”
邵虹小心喂给她,道:“我的担心不无道理,你们陆家人,从来不懂得爱惜自己。”
昭歌深吸口气,笑道:“爱惜自己?你们说的调查,是想查杀那些人的真凶,还是想查我疯魔的缘由?”
一阵可怕的沉默後,她泪流满面:“我就知道,他们其实说得没错,从现有的证据来看,确实是我杀了那些人,无论我为何而疯,他们也是死在我手上的。”
“所以呢?”邵虹反问。
昭歌哭道:“我该为他们偿命。”
“害你的人,必定也揣着这样的目的,看来,他应该很了解你,”邵虹瞅进她眼里,“你有可怀疑的人选吗?”
这回,换昭歌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