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思已然在昏聩边缘,正在想跟小皇帝坦白请罪有几成胜算,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流氓哨:“哟,这不是咱们安大?人吗,方才洪天璟大?张旗鼓地去找你,没抓到?”
“……”安蕴秀浆糊一般的脑袋寻回了一丝清明。
是了,今日是琼林宴,那么多达官显贵总会?有需要?出宫的。只要?能出宫,一切便好说了。安蕴秀连面?前是谁的马车都没看清,直接避过守卫往车里冲!
“哎你……是你的马车吗你就上来?,真不客气?啊。”
守卫犹在喋喋不休,安蕴秀却听不真切,膝盖一软,直直往前跌去。只不过快要?摔下时,一只手忽然托住了她的小臂。
繁复庄重的衣衫压得人直不起腰,随便一动似乎就要?踩到彼此的衣角。安蕴秀撑着对方的膝盖费劲地抬头,直直撞进对方担忧的眼神?中:“你没事吧?”
“……”
是宿凌。
脑中仅剩的理智告诉安蕴秀,自?己此刻应该威胁他?快点出宫,逼他?赶紧找最好的大?夫,再想一套完美的说辞把这件事糊弄过去。能不在他?面?前暴露那最好不过,可?若真的暴露了,是假意投靠展现自?己的价值为好,还是强势威胁更有用?
对方的神?色不似作伪,见安蕴秀不答,还伸手试探她的额温,站起身想将她往自?己的座位上拖。
马车空间不小,可?动作起来?仍显得有些逼仄。宿凌正专心致志地给人挪位置,热意忽近,安蕴秀的脸靠了上来?:“殿下现在,好龙阳了吗?”
“……”
这话似乎不难理解,连眼下的情形都解释得清清楚楚。宿凌愣住,随即坚定地回答:“好!”
阁臣夫人
宿凌其实生得一副极好的相貌。
神清骨秀,气若谪仙,安蕴秀第一次见便很能捕捉到他的长相。只不过这样的人是百年?王侯世家养出来的,心思不似长相?单纯,自己同样怀有?秘密,便只?能处于互相利用、若即若离的关系状态。
当初察觉到他对自己有不一样的心思,为了不危及身份,安蕴秀直接上前献上一吻,撕开了这层遮羞布,令他迟疑止步,重新审视这层关系。
如今熟悉的气息再度烙在唇畔颈侧,宿凌的手也颤巍巍地托着自己的肩膀,面对着与他过往认知大相径庭的问题,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好”!
安蕴秀不由?得低笑出声。
她?向来不是个规矩的人,更遑论这种时候。此?刻面颊相?贴,热意传递,当年?处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的情景也断续地冒了出来,无论是援手相?助的恩情,还是肆意支配的冷漠,此?刻都莫名生动,可敬又可恨。
对比往昔,此?刻与他纠缠在一起?又显得不可思议。安蕴秀迷蒙地想着可能是食色性也,宿凌的相?貌确实容易令人昏头。当然,更可能是性命与事业高于?一切。毕竟自己上马车时连对方是谁都没有?看清,可以是宿凌,也可以是其他任何人。
感受着对方拘谨的动作,安蕴秀双手捧起?他的脸颊,敷衍地亲了亲。
此?举顿时引得宿凌一阵轻颤。
明明处于?劣势的是自己,他却仿佛被人拿捏住命脉一样,言行举止谨慎又谨慎。安蕴秀前一刻耐着性子随他,下一秒又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开,省得浪费时间?在这些无用功上。
说不清楚是愤恨还是别?的什么,但宿凌确实是能轻易引起?自己情绪波动的一个人。
等他好不容易意识到自己长了嘴,一开口却是颤巍巍的一声:“……蕴林。”
“……滚。”
安蕴秀顿时黑了脸,这一句骂得真情实感。可宿凌却不肯滚,局促地学着她?方才的样子亲过来,双目紧闭,恰到好处地中和了往日的冷峻,看得安蕴秀失神片刻。
毕竟是这样的一张脸,她?原谅了自己“我?欲春风一度”的想法。
……
瑾王是个喜好风雅的人,宿凌比之更甚,故而?王府中一年?四季各色花开不断,别?尘院中也被移过来几株桃树。伴随着晨间?阳光,悄悄绽放新蕊。
安蕴秀走到妆台前坐下。
别?尘院中物?什如旧,跟自己走的时候几乎没有?分别?,只?不过这层关系势必要?发生变化了。犹记得当时宿凌来找她?议事都会在门前止步,如今倒是抛却所有?顾念,彻底涉足自己的领地了。
此?刻的安蕴秀全?然没有?之前的失态,她?往镜中看了一眼,随即便在抽屉里翻找。很快,一盒作画用的铅粉就被找了出来,她?便对着镜子往自己脖子上扑,将不妥之处一一遮掩,全?程冷静得不像话。
里间?传出悉悉簌簌的声响,不多时,宿凌出现在身后,神情复杂。
安蕴秀动作未停,却也在心中默默补完了要?说的话:春风好度,送风难。
“你……”
宿凌迟疑着开口:“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说不震惊是假的,他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接受安蕴林这个人,可昨晚的一切,似乎又把自己建设的一切轻而?易举地毁去了。他可以轻松地接受揭竿起?义谋朝篡位,也可以说服自己去追求这段注定不能公之于?众的情感,却从未设想过安蕴林其实是一个女子,而?自己,无名无份便与一位姑娘有?了肌肤之亲。
自己真是……太禽兽了!
更离谱的是,她?现在衣衫整齐,坐在妆台前悠哉游哉地收拾;倒是自己堪堪醒来,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