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少了一个人。
礼铁祝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的嗓子,像是被撒了一把滚烫的沙子,干涩,刺痛。
他想说点什么。
想说一句“节哀”。
或者说一句“我们得报仇”。
可他张了张嘴,却现自己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除了徒劳地吸进满嘴尘土,什么声音也不出来。
语言,在绝对的悲伤面前,是最多余的累赘。
就像你没法跟一个刚刚破产的人,去解释什么叫“长期价值投资”。
也没法跟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去探讨“生命的意义”。
都是放屁。
整个世界,死一般的寂静。
静得能听到每个人心脏被现实一锤一锤砸得皲裂的声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那个跪在地上的灰色魔神,商大灰,动了。
他身上那股子让天地都为之颤抖的毁灭气息,如同退潮般,迅地消散了。
那双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眼睛,也一点点地,恢复了属于人类的,黑白分明的颜色。
只是,那双眼睛里,空洞得像两口被抽干了水的古井,映不出任何光。
他低着头,看着怀里已经冰冷的妻子。
他伸出一只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想要拂去她脸上的灰尘。
可他的手,太大了,太粗糙了。
他怕碰坏了她。
他只是轻轻地,用指背,碰了碰她冰凉的脸颊。
那动作,笨拙得,像一个第一次抱自己孩子的父亲。
充满了无措,和深入骨髓的小心翼翼。
“媳-妇儿……”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咱……咱回家……”
他想站起来。
他想抱着她,离开这个肮脏的,让他恶心的地方。
他要带她回家。
家里,还有他们的女儿芊芊在等着。
等着妈妈给她讲睡前故事,等着爸爸给她做她最爱吃的红烧肉。
他用膝盖撑着地,身体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来。
一次。
失败了。
他的腿,像是灌满了铅,重得抬不起来。
他再试。
第二次。
身体晃了晃,又重重地跪了回去。
那坚硬的地面,被他的膝盖砸出两个深深的坑洞。
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因为,有一种比疼痛,要疼一万倍的东西,正从他心脏的最深处,疯狂地涌出来,啃噬着他的每一寸骨头,每一条神经。
他看着怀里妻子那张安详得仿佛只是睡着了的脸。
他想起了,她是怎么一步步走向那个王座的。
他想起了,她说“我选你”时,那让他世界崩塌的决绝。
他想起了,军南那个杂碎,抱着她,亲吻她额头时,他那份被碾碎的尊严和无能的狂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