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狐。
这姐姐,这会儿也魔怔了。
她没吃没喝,也没跟谁干仗,就那么孤零零地跪在地上,怀里头,宝贝似的抱着个东西。
那玩意儿,看着像是一条洗得黄、还带着好几个窟窿的破裤衩子。
当然,那也是幻觉。
可沈狐不觉得。
她一会儿把那破裤衩子贴在脸上,轻轻地蹭,一会儿又伸出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想去抚平上面的褶子,那动作,虔诚得跟抚摸神迹似的。
眼泪珠子,跟不要钱的自来水似的,叭嗒叭嗒往下掉,砸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她嘴里还念念有词,声音又轻又碎。
“你说的,这是咱俩爱情的见证……”
“虽然穷,虽然苦,可心是热乎的……”
礼铁祝看着她那德行,脑瓜子嗡嗡的,比刚才在姜白龙那酒缸里泡着还难受。
“这……这又是啥毛病?咋还跟个破裤衩子干上了?”
井星靠在礼铁祝身上,喘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那声儿,细得跟蚊子叫唤似的。
“不行……铁祝……”
“这个……比喝酒的那个,还难缠……”
“为啥?”
礼铁祝不明白了。
“这不就一条破裤子吗?还能比姜白龙那小子喝尿的场面更埋汰?”
“这是……情种……”
井星的嘴唇哆嗦着。
“吃喝拉撒,那是人最基本的念想,堵住了,给它个口儿疏通了就行。”
“可这玩意儿,是情。是她自个儿心里头编出来的一出戏,她自个儿是主角,还非得拉着个垫背的。”
“她现在陷在自个儿编的戏里,感动得稀里哗啦的,你跟她说这是假的,她能跟你拼命。”
礼铁祝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瞅着沈狐那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儿,心里头又烦躁又心疼。
那可是他的仙家,是跟他绑一块儿的狐仙,平时傲得跟个小孔雀似的,啥时候这么窝囊过。
“那咋整?你还想进去?你瞅你这小脸儿,白的跟刚蒸出来的馒头似的,再进去一趟,魂儿都得让人家梦里给勾走了!”
井星惨然一笑。
“不进去,她就死在这儿了。”
“她这毒,叫‘自苦’。她觉得越苦,爱情就越真。再这么苦下去,她自个就把自己的心给苦死了。”
井星说着,又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摸出两颗“清心丸”。
那手抖得,跟帕金森晚期似的。
礼铁祝一把抢过来,自个儿先塞嘴里一颗,嚼得嘎嘣响,然后把另一颗,粗鲁地塞进了井星嘴里。
“这回进去,井星大哥,俺听你指挥。”
“一言……为定……”
井星刚说完,礼铁祝就懒得废话了,一手扶着井星,一手直接按在了沈狐的脑门子上。
沈狐的身体猛地一颤。
礼铁祝感觉自个儿的手,像是摸进了一盆冰碴子,紧接着,那股子熟悉的、天旋地转的劲儿又上来了。
可这次,没有酒气,也没有油腻味儿。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冷得能往骨头缝里钻。
等礼铁祝再睁开眼,差点没让眼前的景象给气乐了。
这地方,破得那叫一个讲究。
四面墙,是那种掉了墙皮、露出里头黑乎乎砖头的土墙。
屋顶上,还有好几个大窟窿,能直接看见外头灰蒙蒙的天。
屋里头,除了一张缺了条腿,用砖头垫着的破桌子,就剩下一张铺着烂草席子的土炕。
整个屋子,就一个字。
穷。
穷得叮当响,穷得都快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