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音方落,立时便要扬鞭驱使马儿离了此处。
握着那一包裹,听到这么一番话,慕汐顿然红了眼眶,忙道:“章大叔,谢谢您。”
章大叔闻言,微顿,仍是忍不?住问:“你这般大胆地当?场拦我,便不?怕我将你打晕了,送往王府领赏么?”
他突发此言,慕汐微怔,半秒后旋即笑了,“我信您,您是个好?人。况且一个人有没有邪念,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孰是非,故人面
闻得她这话,章大叔慌忙扬鞭驱离此地,若是?再晚几秒,他眸里的泪定要滑落脸颊。
若换了从前的他,她只怕没?这般幸运。
年?轻时他落草为寇,蹉跎半生,才悔过自新回?到老母亲身边尽孝。
从未有人说过,他是?一个好人。
眼?瞧着章大叔渐渐行远,慕汐打开包裹,却见里头除了文碟和路引外?,竟还有八两碎银。
一时间,她不由?得再次红了眼?眶。
来不及伤感,慕汐忙收拾好包裹从小道徒步离开淮州。若要去云舟,她须得从郴曲出发,登舟去周阳,再从周阳坐马车去到边城琅州,出了琅州,便是?塞北云舟了。
而郴曲便是?当日她要去半榆关时所经之?地,只是?去郴曲去,她仍想回?一趟越州。
纵是?芰荷如何?说,她仍想着回?去瞧一眼?阿妩。否则,她这一世也?不能心安。
慕汐靠着那三个馒头一连徒步了一天一夜,路上见着有卖蓑衣的小摊,便从里头买了个垂纱斗笠,好遮盖住面容。若不然,她真怕一路过去,被人记住了真容,转而禀与裴行之?。
这个机会是?阿妩和芰荷为她费尽心思,亦是?她赌上性命得来的,她不得不慎之?又慎。
此时已是?霞光满天,浮夷轩内却是?一片沉闷压抑。
周伯亲自把熬好的安神?汤药端来偏殿,管砚接过,正欲拿进去,周伯忙掩低了声?音问:“大人,娘娘之?事,不知可要发丧?”
管砚敛眉瞧了眼?里头,见无甚动静,正欲转首回?他,不想一道黑影赫然出现在门前。
两人被唬了一跳,忙垂首,恭声?道:“殿下。”
微风拂起落在男人鬓边的银发,自在鼍龙腹中见到那一截衣衫,他已有七日不得好眠。
裴行之?面色憔悴,眼?底乌青,闻得周伯那话,他只寒声?道:“发什么丧?不必发丧,她既要跳,本王便权当没?这个人。把浮夷轩封起来,没?有本王的令,谁也?不许到这儿来。”
裴行之?这般说,令不了解他性情?的人听了,自是?以为他恨极了慕汐,因而既不愿发丧,一连她住过的浮夷轩也?要封起来。然管砚却明?白,他正正是?因为放不下,才会这样逃避,以为只要不发丧,那一切都还如往日般。
周伯闻言,讷讷问:“把浮夷轩封了,那殿下想住哪儿?”
“沉霜馆。”
浮夷轩位于府里的东南角,而沉霜馆却恰恰处于西北方向,两者正正是?反方向,相隔极远。
管砚和周伯听了他这话,心中顿时了然。
顿了顿,裴行之?朝管砚道:“你去准备一下,我们明?日进京。”
管砚微怔,且未反应过来,“进京?”
裴行之?淡声?解释:“前段时日,陛下传来消息,十万大军已集结,不日便要向昌炎进军,收复西川。还有,章湄江之?事想必容江也?能应付得过来,你修书一封让郁舟回?来支援。”
“是?,”管砚霎时回?神?,望了他一眼?,不觉关切道,“您的身子?”
他可连着七日也?不曾好眠了。
裴行之?面色淡淡,“本王无碍,歇一晚便好。”
管砚不觉在心内腹诽了声?:歇一晚?你能睡得着么?
他正思量间,裴行之?却端起安神?汤一饮而尽,一面抬脚往外?头去,一面道:“本王去沉霜馆睡一晚,你们且都下去吧!”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慕汐在路上赶了三日的路,直到彻底离了裴行之?的地界,她方请了辆马车往越州赶。可连着赶路着实累,她只好进城歇了一日脚,吃饱肚子才换了辆马车继续上路,又赶了近四日,才到越州城郊外?。
现下她虽顶着“林漾”的身份,然当日芰荷对她千叮咛万嘱咐,令她莫要回?去,慕汐也?不知里头是?何?情?形,因而并不敢贸然进城。
越州城外?并无多少人烟,车夫原要顺道载她进城,为免车夫生疑,慕汐忙扯出个理由?婉言谢绝:“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前儿我家亲戚捎信来时,说是?身子不爽,我恰好得知这附近的山上有种?草药可治她那病,因而我还得上山一趟,我届时采完药再进城也?不迟。”
那车夫闻言,抬首望了望周围连绵的群山,又看了看她弱小的身板,不免关切道:“山中多蛇虫鼠蚁,你一个姑娘家可得小心。”
慕汐温声?笑道:“谢谢您的关心,但这些东西于我而言不足为惧。”
付过车钱,慕汐又连连道了几声?谢,眼?瞧着那车夫驱车走远,她这方要挎上包裹往城里去。
“咻!”
恰在此时,身后忽地传来一道怪声。
危险的气息陡然袭上心头,慕汐登时止住脚步,缓缓回?首。
可她还没?来得看清身后是?什么,她便感觉身后忽然有人靠近,她且未回?首,便被人狠狠地在后颈上敲了一棍。紧接着,她只觉眼?前一黑,便什么也?瞧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