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蓉没有在伯府多待,带着沈君尧坐上马车去了她城中的店铺。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缓缓前行,车轮碾过积水的声音格外清晰。沈君尧偷偷抬眼,看见母亲端坐的身影映在车帘上,像一尊静默的雕像。
进入店铺留给思蓉的茶室,沈君尧抢先一步跪在了思蓉面前。檀木地板沁着凉意,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入膝盖。
"母亲,孩儿知错。"
"错在哪里?"
"孩儿不该没有和您商量,就去找父亲。"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字几乎含在嘴里。
"还有呢?"
"孩儿不该掺和长辈的事情。"沈君尧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布料在他掌心皱成一团。
"还有呢?"
"还有……"沈君尧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了。
茶室里熏香袅袅,却让他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他知道思蓉生气了,别看思蓉平常的时候,对他和沈棠都是很温和的,即便是学问做的不对,也会耐心的慢慢讲解。
但是一旦他和沈棠,要是犯下了什么原则上的问题,思蓉是绝对不会忽视的。
可是他现在也没有想到,还有什么是他做错的。
好在,思蓉没有让这种压抑的气氛持续很久。
思蓉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沈君尧扶起,让他在身旁的绣墩上坐下。茶香氤氲中,她的语气缓和了几分。
"先,我要与你父亲和离的事,是我自己的选择。"她斟了杯茶推到他面前,"你想帮我,这份心意很好。但做事之前,应该先来问问我,需不需要你的帮助。"
"帮人之前,得先问问对方是不是真的需要你伸手。"
她指尖轻点桌面,出轻微的声响:"其次,你插手长辈的事前,得先弄清楚缘由。为什么我要和离?为什么你父亲想娶贵女?凡事都有因果。"
"不是简单武断地说你父亲贪图美色,或是说我善妒就能定论的。"
"母亲我没有!"沈君尧急得眼眶红,他从未觉得思蓉善妒。
思蓉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忽然笑了笑:"我知道你没有。但你要记住,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人们心里的弯弯绕,比你读过的兵书还要复杂。
你觉得我不善妒,是因为你一直在我的身边长大,对我有绝对的信任。
可是你就能断定,你的父亲是贪色之人吗?"
思蓉的目光落在沈君尧紧握的拳头上,少年人的指节因用力而白。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却依然平稳。
"今日只是家事,你尚且被情绪左右,失了分寸。若来日面对公事呢?"她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你也会因偏袒一方,做出不公的决断吗?"
沈君尧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能说出辩解的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选择,不是简单的对错可以判断的。或者说,站在每一个人自己的角度上来看,谁都没有错。”
"再者,今日你单枪匹马去找你父亲,"思蓉的语调忽然沉了沉,"你有几分把握能让他妥协?若是我不及时赶到,你准备如何逼他签下和离书?"
茶室陷入短暂的寂静,只听得见檐角残余的雨水滴落在石阶上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