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出门,想要看看这凉城的情况。不过很快,我就发现了有几人极为奇怪地在北苍王府周围徘徊,过后我跟踪他们去到了城边流民营中。那处人实在太多,我跟丢了。然后我出来的时候,就遇到十人截杀。那十几个人都蒙着脸,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衣,不过我猜想,恐怕是升云军的人。”
“你这猜想从何而来?”
“因为打斗中我划破了其中一人的右臂处,发现他的肩膀上有一个钟正身边近卫独有的云纹刺青。”
孟祈仰头将手中那口温水一饮而尽,起身前跨一步走到宋明泽跟前。
他弯腰,与宋明泽的视线齐平,露出了他从前审讯犯人之时才有的眼神,压迫、质疑,以及恫吓。
“才去石浦没多久,竟也知道升云军近卫右臂有刺青,挺厉害。”
他不再多做停留,走出了这青禾院。
处在凉城,越临近深冬下雪的日子便越多。
方才他进宋明泽屋中时天空还澄澈蔚蓝,现在竟已经落起了大雪,整个凉城又被罩进了雪幕之中。
踩着地上的雪花,四周白茫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之上,很快就积起一层,随着他眨眼,这雪花又簌簌抖落下来。
他的眼睛望着前方,雪花似乎变成了棉花团一般,大朵大朵往下落,视野也逐渐模糊。
不多时,一阵欢笑声传来。
只见披着一件白色斗篷的宋朝月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儿朝他越走越近。
见孟祈没有穿斗篷就这般站在雪里,宋朝月的脚步都快了些。
她紧紧抱着褚玉姜,鼻子和小脸冻得通红,走到孟祈面前着急问他:“你怎么斗篷都不穿就出来了,走走走,快进去。”
在她怀里的褚玉姜也跟鹦鹉学舌一般跟着说:“走走走,快进去。”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孟祈的脸上罕见地在人前展露了笑容。
他竟就这般听话地回了屋中,宋朝月也抱着褚玉姜跟着他进了屋中。
几人肩头都是雪,孟祈的没有遮盖的一头黑发之上更是。
宋朝月先踮脚给孟祈用手拍掉头上以及肩上的雪,又脱掉小郡主的鹅黄色斗篷,拿到屋外抖了抖,最后才顾及着自己。
见她匆忙,孟祈竟然生出了他们好似是一家人的感觉。只因为宋朝月的动作实在太过自然,自然到,他像是她的丈夫,而这小郡主,则是他们的女儿。
“好了,玉姜!”宋朝月又捏了捏褚玉姜的小脸,她实在太喜欢这个小姑娘了。
“谢谢月姨姨!”
孟祈瞧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觉得甚是有趣。
他坐在了桌边,看着褚玉姜那张脸,说:“倒是与他哥哥长得很像。”
宋朝月来府中这么些日子,从未听说过北苍王夫妇还有一个儿子。
她有些诧异地看向孟祈,随即便听孟祈说:“她哥哥,如今在宫中。”
宋朝月的眼又看向不过自己腿高的褚玉姜,眼底有些心疼。
藩王将自己的儿子送入宫中,只有自己死后,儿子才能被允出宫。也就意味着,自进宫之日起,父子之间便再不得见,这般分离之痛,形同剜肉。
来这么些时日,宋朝月也能感觉得出来北苍王夫妇感情甚笃,想必对于对于自己的儿子被迫离开自己身边,应当是万般不舍吧。
经孟祈这么一说,宋朝月越看越觉得自己还曾在别的地方见过这张相似的脸。
最后,她终于想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同孟祈说:“一年多前,我见过世子!”
孟祈亦是有些惊诧,宋朝月从何见过?
宋朝月看了一眼褚玉姜,将她支了出去叫她去隔壁找石榴。
等孩子走后,她才同孟祈说:“不知你可否还记得,之前你在泗水的家中养伤,你刚走,阿弟领着我去跑马,正好就撞见一群小孩儿在欺负小世子,他身边竟然一个大人都没有。后来我把那群臭孩子赶走,过了好久这小世子的马夫才匆匆赶回来,领着他往北边去。”
原来自己这么早,就与北苍王府有过交集。宋朝月也感慨自己当时幸好出了手,不然玉姜哥哥不就平白被欺负了。
孟祈静静听着宋朝月眉飞色舞地同他说着一年前的事,只觉眼前好像出现了那个画面:宋朝月骑着马跑到一群正欺负人的小屁孩儿跟前,喝退了他们。
她那样子,定然十分有趣。
孟祈突然来了兴致,连身子都不自觉靠近了宋朝月些,“我发现,你好些很喜欢助人为乐。”
宋朝月挑眉,那是自然,路见不平拔刀相救是她最喜欢做的事,不过她不会武功,很多时候都只能见机行事或者就此作罢,不过能帮的她还是会尽量帮的。
她跟前的男人突然又想起一事,轻勾嘴角盯着她的眼睛说:“其实,我还有一事没有告诉你。”
这男人的眼睛像极了无星辰的黑夜,望着宋朝月似乎要将她吸进去。
“当时我去泗水城抓窦洪雪,徐老三托我向你问好,我没跟你说。”
他盯着宋朝月脸上的表情,只见其由有些惊惶瞬间转为了惊诧。
“你怎么不告诉我!”宋朝月气鼓鼓的,全然不像之前那般待孟祈分外小心翼翼,已经对他有了小脾气。
“忘了。”
孟祈轻飘飘的一句忘了,却不曾想伤到了宋朝月的心。
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所以才忘了。
肉眼可见的宋朝月眉眼耷拉了下来,孟祈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却又不知该如何弥补,他从未觉得自己的嘴如此的笨过。
“行吧,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