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6章
烛火在硕大的牛皮灯笼里跳跃,将中军大帐内憧憧人影投在绘满山川地势的巨幅舆图上。空气里弥漫着松油、皮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铁锈味,那是连日行军渗入帐布的寒霜与甲胄的气息。
帐外朔风呼号,卷起雨滴拍打着厚重的毡帘,更衬得帐内气氛凝重如铁。
大将军余乐端坐在铺着斑斓虎皮的帅案之后,身形笔直如松岳。他全身戎装,一身装扮凛然生威,清晰地昭示着统帅身份。
最外层罩着一件玄青色厚缎绵甲,甲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碗口大的黄铜泡钉,密密麻麻,森然排列,在烛火的映照下流转着冷硬、厚重的幽光,仿佛凝固的鳞甲。
甲身胸前,一面锃亮如寒潭圆月的精钢护心镜居中高悬,镜面打磨得光可鉴人,清晰地倒映着帐下诸将或焦灼、或沉思的面容,也映着案头跳动的火焰,仿佛将战场与筹谋都纳于方寸之间。
双肩之上,是两块形似狻猊吞口的精铁护肩(掩膊),兽首狰狞,獠牙毕现,透着沙场上淬炼出的凶悍之气。
双臂虽未着全副护臂,但小臂处紧束着镶嵌铁叶的皮质臂缚,铁片乌沉,边缘带着细微的磨损痕迹。
绵甲之下,隐约可见石青色锦缎蟒袍的立领和宽敞的袖口。那袖口并非寻常的箭袖,而是翻折下来,露出内里一寸许的雪白貂裘衬里。
蟒袍的前襟在绵甲对襟内若隐若现,四爪金蟒于云海江崖间翻腾的华贵刺绣在厚重甲衣的遮蔽下,只透出丝丝缕缕不容忽视的尊贵。
一条宽逾三指、嵌满玄铁兽首带銙的牛皮鞓带紧束腰间,将绵甲与蟒袍牢牢固定,更显其猿背蜂腰,气度沉凝。
带銙被打磨得乌光内敛,兽眼处似乎嵌着幽暗的墨晶。
余乐并未戴盔,一顶镶红宝石一品武官暖帽置于帅案一角,帽顶那颗血红欲滴的硕大红宝石在烛光下流转着慑人心魄的光泽,旁边静静躺着一支单眼孔雀花翎,翎眼在幽暗中也难掩其华彩。
他此刻只是简单地束着发,几缕鬓发被帐内的热气微微濡湿,贴在棱角分明的脸颊旁,反而更添几分不羁与刚毅。
他的目光沉静,如同深潭,扫过帐下将领时,那身融合了华丽蟒袍、森冷铁甲与实用佩刀的装束,无声地散发着如山岳般沉稳、如寒铁般冷冽的统帅威严。
他微微倾身,手肘压在摊开的军报上,覆着铁叶臂缚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低沉而规律的“笃、笃”声。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帐外的风声与帐内将领们粗重的呼吸,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烛火在他玄甲铜钉上跳动,在护心镜中扭曲,将他刚毅的面容一半映在光明,一半藏于阴影。
“都说说吧。”余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穿透力,在寂静的帅帐中陡然响起:“凌云关,这‘难上加难’,该如何破之?”他身上那混合着尊贵、力量与战意的独特装束,在这一刻,仿佛与帅案、舆图、乃至整个中军大帐融为一体,成为了这肃杀夜晚,所有目光与希冀的唯一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