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厂的柴家不就是嘛,刚生了孩子,那娃儿还离不开母亲,一家子只有男的上工赚钱,这些日子难过着呢!还好我们凑了些喜钱,有点积蓄能熬一熬,等孩子大点能喝米糊,送厂里的保育房里就好了。”
说着,江永拍了拍黄吉的肩膀,认真道:“我知道你们心急,可做事总不能看现在,还得想想以后呐!”
“就两三年,真不急,就算这两三年我们有个病痛,做不得工,你们请假做个零工,求一求,巡吏抬抬手也能放过去。”
郭绢同样继续劝道:“可若是像秦家那样的,查到了全家都是要挨罚的,那么大一笔罚金——直接白做全日工了!”
话说到这里,异父异母的两兄妹总算是有了改变。
他们也不是一直吃白饭,就现在吃两三年,等学出来,他们就能养家,等义父义母老了,彻底干不动了,也能有能力给他们养老啊!
好一会儿,冯瑶才迟疑着开口:“那,我们就先学着考匠工?”
“这才对,以后啊,外面那些人传的那些瞎话少听,家里也是,小五就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今天要新衣,明天要饴糖,后天还想要童车呢,家里哪能满足得了他?想要,让他大了自己赚钱自己挣去!”
郭绢总算是松了口气,她拍了拍冯瑶的后背:“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上工呢。”
*
匠人是很稀缺的。
说这些人是工匠也不太准确,因为普工的工作和过往的匠人所为差不了多少,也需要不少技术,只是需要会的技术被简化了好几个环节,他们只需要负责其中一项即可。
而‘工匠’就不一样了,他们会的是怎么造那些机器,怎么维修,又或者是确定厂内要生产出来什么样的商品,总之,不经过一番深入学习的话,根本做不了他们的活。
官府很鼓励百姓学工匠,奥对,他们管这个叫工程师,而且还分了初中高三个档。
而这些需要深入学习的数算、物理,研究那老师什么力学原理和设计画图之类很多知识,听起来和天书似的,完全不像扫盲班那样,上午下午讲的一样,随时都可以去听不说,就算是中间空了几天再去上,依旧能学得会,听得懂。
这也是冯瑶和黄吉都不想继续读了的原因。
没办法,实在是太难了,可能读好几年都不会有收获——厂长家的小子全天候的跟着学,大半年了,数算竟然还是不及格!
数学,一种开始学不会,就永远学不会的学科。
可现在既然答应了义父义母,两人咬着牙,把头发薅光了,也得考下来‘初级工程师’。
实话说,刚开始简直跟上刑一样。
老师讲的完全听不懂,得厚着脸皮不断问同学,想尽办法的补课,翻来覆去的做题,做不出来的,想破脑袋也得想下去,还得省着钱去想,去学。
好纸不能拿来演算,那就用皱巴巴拿来擦屁股的草纸演算,画图需要用两开更贵的纸张,浪费不起,那就用白布和炭笔练手,有两套换洗的衣裳,一件冬衣,已经足矣,不必添新,省下来的钱,可以再买些纸,去借人书抄……
入了门,两人竟也开始渐入佳境了。
春去秋来,冬又复春,三年一晃而过,手抄书逐渐累积到了人高,左邻右舍家里的草纸也写满了数字,小五瘪着嘴,穿着灰扑扑的新衣,一点儿也不开心,不过大人就不一样了,纷纷提着礼物过来庆贺。
“这两孩子,我一看就是有出息的,看看,三年就考上了工匠啊!”
“我家那孩子,连扫盲班都没上完,可真是气死我了!”
“恭喜老江你啊,俩孩子都考出了工证,这是要熬出头了,哎老江,这俩孩子要去哪个厂子?”
“慢慢挑,不着急,现在各个厂都在抢工匠呢,肯定要挑个待遇好的!”
“郭姐,你家老大年龄也够了,我家有个女娘,长得漂亮,家里家外也是一把好手……”
江永和郭绢站在家门前,繁重的工作让这对夫妻面容比三年前更加苍老,两鬓间也多了不少白发,不过今日的喜讯让人精神焕发的好像年轻了好几岁,两个人嘴角的笑容就没有停下过。
把精力全放在读书上,交际就少了,黄吉和冯瑶反而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场面,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也不用开口,只需要站在那里,周围人的喜庆话就把他们淹没了。
尴尬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忽然,有人从远方传来一声高呼。
“厂长!厂长您怎么来了?”
四十岁出头,外貌精瘦的厂长笑呵呵的走过来,开口道:“现在工程师越来越难考,自家厂里考出来的学生,怎么不得过来庆贺一下,沾沾喜气?来,这是我给的奖学金,以后也要继续精进,要是能多考虑考虑咱们厂那就更好了!”
“奥,这是厂长亲自来抢人了啊!”
有人起哄起来。
“自家人当然要便宜自家了!”
“对,气死隔壁厂!”
这是玩笑话,大家没有当真,不过也都笑了起来,只是欢笑中,厂长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最近吏报反复强调小心降雨,注意防水,连续三个月都没有停止,上面的对各厂的规划,也增加了这方面的支出,数量大的让人心惊啊。
下雨
“义母,我们厂过两天要加盖防雨设施,我得去盯着,防止伤了机器,这几天可能回不来了,您不用担心啊!”
天刚亮不久,黄吉站在院落中,用绳子将打包好的行囊系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边系,边高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