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加湿器喷出水雾的细微声响。
池骋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拆碎了又重新拼起来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块骨头不疼。
尤其是脑壳,像是有人拿锥子在里面凿。
他费力地睁开眼。
入眼是一片惨白的天花板,还有那个趴在床边睡得毫无形象的脑袋。
吴所畏睡得很沉。
这家伙也是心大,这种时候还能打呼噜。
虽然声音不大,跟小猫呼噜似的。
池骋偏过头,视线落在吴所畏那张脸上。
这人没洗脸。
灰土和泪痕混在一起,看起来像个刚从煤窑里爬出来的小花猫。头乱糟糟的,支棱着几根呆毛。
池骋是有洁癖的。
以往要是看到这种脏兮兮的东西靠近自己一米以内,他绝对会让人直接丢出去消毒。
但现在。
看着这张脏脸,他竟然觉得挺顺眼。
甚至想伸手去拨弄一下那几根呆毛。
池骋试着动了动手指。
刚一抬手,牵动了胸口的伤,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嘶……”
这动静虽然小,但趴在床边的人像是触电一样,猛地抬起头。
吴所畏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眼神还有点懵。
但在看到池骋睁开的那双眼睛时,那种懵懂瞬间变成了狂喜。
“醒了?诈尸了!”
吴所畏一下子跳起来,动作幅度太大,差点撞翻旁边的输液架。
“你要喝水吗?要尿尿吗?还是哪里疼?我去叫医生!是不是要立遗嘱?”
池骋看着他那副咋咋呼呼的样子,嗓子里干得冒烟,只能出几个气音。
“闭嘴……吵死了。”
吴所畏也没生气,反而咧开嘴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还能嫌我吵,看来脑子没坏,省了一笔修脑子的钱。”
他手忙脚乱地倒了杯温水,插上吸管送到池骋嘴边。
池骋喝了两口,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总算压下去了点。
他看着吴所畏,眼神里带着点嫌弃,又带着点别的什么东西。
“你这身打扮……去要饭了?”
“要你大爷!”
吴所畏把水杯一放,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为了守你这个半死不活的人,老子连脸都没洗。你倒好,醒来第一句就是嫌弃我?”
池骋扯了扯嘴角,想笑,结果牵动了脸上的伤口,表情瞬间扭曲了一下。
“合同里写了……乙方要时刻保持形象……”
“去他妈的合同!”
这几个字像是点燃了吴所畏心里的某个火药桶。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哪怕虚弱,那种上位者的威压还在,“想违约?”
“对!老子违约了!”
吴所畏眼圈瞬间红了。
“三十万我不要了,违约金我赔!从今天起,我不伺候了!我是你的债主,你这条命是我捡回来的,以后你归我管!”
“违约?”
池骋靠在床头,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像是要把眼前这个炸毛的小子看穿。
“你知道违约金多少么?把你卖了都不够。”
“不够就欠着!”
吴所畏手里攥着那块湿毛巾,狠狠地在池骋脸上擦了一把,力道大得像是在擦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