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痕渐远:责任与自由的星轨)
陆行舰的引擎还在空港外围出低沉的嗡鸣,拉普兰德却已站在了通往中枢行政区的磁悬浮列车站台。新沃尔西纳的风依旧粗粝,卷起地面细微的尘沙,拍打在她沾染着硝烟与血迹未净的作战服上。她没有先回塞法利亚为她安排的那处堡垒居所,也没有去军营听取汇报,而是一反常态地,径直朝着那座象征着叙拉古最高权力、也囚禁着她妹妹无数个日夜的行政大厦走去。
内心的决定已然做出,离开是必然。但这一次,某种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她的脚步,让她无法像过去那样,转身消失在荒原或城市的尽头,不留只言片语。那个关于“残忍”的念头,如同跗骨之蛆,让她烦躁,却也让她无法忽视。
行政大厦顶层,塞法利亚的办公室。
与拉普兰德想象中或许会有的、大战胜利后的短暂松弛不同,这里的空气几乎凝滞。厚重的隔音材料也阻挡不了外面隐约传来的、通讯频道里急促的汇报声和各部门官员焦急的脚步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黑咖啡和源石能源过度运转后特有的焦糊味。
塞法利亚就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埋于堆积如山的文件和数据板中。她依旧穿着剪裁合体的执政官服饰,但金有些凌乱,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熔金般的眼眸虽然依旧锐利,却难掩深深的疲惫。她正对着一个全息投影激烈地争论着什么,投影另一端是几个面色惶恐的矿业和工业部长。
“……东部三号矿脉的源石活性异常必须立刻处理!抽调三个应急小组过去,优先保障隔离,损失评估后续再做!……什么?人手不够?‘铁幕’计划的工程兵部队先调过去!告诉他们,这是命令!……还有,哥伦比亚那边催要的技术验证数据,加密等级提到最高,由我亲自审核后再……”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强行提起来的力度,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弓弦。
拉普兰德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她的出现,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沸腾的锅釜,瞬间让办公室内(包括全息投影另一端)的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那些官员们看到拉普兰德,尤其是她身上还未散尽的杀气和战斗痕迹,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眼神中充满了敬畏甚至恐惧。
塞法利亚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姐姐会在这个时间点突然出现。她眼底深处瞬间掠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如同迷途幼兽找到依靠般的亮光,但那光芒很快被她强行压下,恢复了执政官的冷静。她对着全息投影快吩咐了几句,结束了通讯。
“姐姐?”塞法利亚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期待?“行动后续都处理完了?你受伤了?”她的目光落在拉普兰德手臂新增的伤痕上。
“小伤。”拉普兰德挥挥手,毫不在意。她环顾着这间充斥着文件、数据和巨大电子屏幕的办公室,眉头不自觉地皱得更紧。这里的气息让她窒息。“看来,仗打完了,你这边的‘仗’才刚开始。”
塞法利亚微微苦笑,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清理了外部的威胁,内部的积弊和建设压力就全浮出水面了。源石供应、财政分配、技术消化、边境防务常态化……千头万绪。”她没有抱怨,只是在陈述事实,但那份沉重的压力几乎肉眼可见。
拉普兰德沉默地看着她。妹妹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倦容,以及在这种极度疲惫下,见到自己时那一闪而过的、真实的依赖,像一根细小的针,刺了一下她那颗通常只感知战斗与杀戮的心脏。那个“残忍”的念头再次浮现,并且变得更加清晰。
她原本准备好的、直接了当的告别辞,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没有说出来。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如同工蚁般忙碌穿梭的人群和车辆,背对着塞法利亚,声音有些生硬地开口:
“这里……你喜欢吗?”
塞法利亚怔住了。她没想到姐姐会问这个。她走到拉普兰德身边,与她并肩看着窗外的城市,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喜不喜欢……并不重要。萨卢佐需要我,叙拉古需要我。这是我的责任。”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责任……”拉普兰德咀嚼着这个词,嘴角扯出一个略带嘲讽的弧度,但这次嘲讽的对象似乎模糊不清。她转过身,银灰色的眼眸直视着塞法利亚那熔金色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此刻映照着她的身影,也映照着窗外庞大而复杂的城市。
“塞法利亚,”拉普兰德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笨拙的认真,“跟我回龙门吧。”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塞法利亚耳边炸响。她彻底愣住了,瞳孔微微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拉普兰德。回……龙门?和姐姐一起?离开这一切?
有那么一瞬间,巨大的、几乎无法抗拒的诱惑攫住了她。逃离这无尽的文件、争吵、责任,回到那个相对简单、甚至可以和姐姐拥有真正“私人”时间的地方……这个念头如同甘泉,滋润着她干涸疲惫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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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拉普兰德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玩笑,只有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似乎……还有一丝她从未在姐姐眼中见过的、类似“邀请”甚至……“请求”的东西?
内心的天平剧烈地摇晃着。权力的滋味?她从未沉醉其中,这只是一种不得不背负的枷锁。对叙拉古未来的蓝图?那是她的心血,是她证明萨卢佐、证明自己价值的战场。但……亲情呢?这刚刚品尝到、如同偷来的糖果般珍贵的温暖……
时间仿佛凝固了。塞法利亚能看到拉普兰德眼中那细微的、几乎不存在的期待,如同风中残烛,似乎随时会熄灭。她也能看到姐姐身上那与这间办公室、与整个叙拉古格格不入的自由野性。
最终,塞法利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抹因为诱惑而亮起的光芒在她眼中慢慢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色彩。她慢慢地,摇了摇头。
“姐姐,”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很快稳定下来,“我……不能现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