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世界中,星啸那凝聚着纯粹毁灭之力的暗影巨手,已然如同垂天之云,朝着“镜海号”与深陷精神漩涡的月殇覆盖而下。德克萨斯目眦欲裂,秩序之力疯狂爆,试图冲破归寂那如同毒雾般缠绵不绝的封锁,银色的辉光与混合着毁灭与欢愉的诡异能量激烈碰撞,炸开一圈圈扭曲的光晕。归寂绅士般的身影在能量风暴中优雅地闪烁,把玩着那枚决定“乐趣”走向的骰子,出低沉而愉悦的轻笑,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正走向高潮。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之际,就在星啸的毁灭之力即将触及“镜海号”外壳的瞬间——
月殇,或者说,在她意识最深处那个被终末低语不断侵蚀的自我——拉普兰德,正站在一个完全不同的“战场”上。
这里并非星辰宇宙,而是一片无垠的、由无数流动的灰色沙砾构成的荒漠。天空是永恒的黄昏,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死寂的、仿佛褪了色的幕布。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空间的概念也变得模糊。这里是意识的底层,是直面命途本源之影的领域。
而在她的面前,矗立着一个……存在。
无法用任何已知的形态去描述祂,那更像是一个概念的聚合体,一个“终结”本身在意识层面的投影。祂仿佛由无数文明的墓碑、熄灭的恒星残骸、凋零的记忆以及所有走向尽头的时间线编织而成。祂没有具体的五官,但拉普兰德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空洞、囊括了万物终局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仅仅是感知到祂的存在,就足以让任何理智的生命陷入彻底的绝望与自我否定。
终末之星神,末王。或者说,是末王投映在此处的一缕意识。
“挣扎,徒劳。”一个并非通过声音,而是直接烙印在灵魂层面的意念传来,冰冷得如同绝对零度。“秩序,混乱,存在,意义……一切构建,皆为终末的序章。汝所扞卫者,不过是延缓进程的微末阻力。”
拉普兰德感到自己的灵魂都在这种注视下颤抖,那源自终末本源的否定力量,几乎要将她过往的一切信念、一切坚持都碾磨成灰。但她死死咬着牙,猩红的眼眸中尽管充满了迷茫与痛苦,却依然倔强地燃烧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焰。她想起了德克萨斯那稳定如磐石的身影,想起了帝国疆域内那些有序运转的世界,想起了……一些更久远的、属于“拉普兰德”本身的、混乱却充满生命力的记忆。
“延缓……又如何?”拉普兰德的声音在这片意识荒漠中响起,带着嘶哑,却异常清晰,“就算……就算一切终将走向你说的那个结局!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存在过!我们思考过!我们战斗过!这就毫无价值吗?!”
末王的意念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般简单的真理:“价值?意义?皆是智慧生命在短暂存在期内,为对抗虚无而编织的幻梦。宇宙的归途只有三者:毁灭的狂宴,虚无的沉寂,或吾所执掌的、注定的终末。此乃铁律,无可更改。汝之秩序,于此铁律面前,脆弱如尘。”
祂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淹没拉普兰德的意志,向她展示着宇宙热寂后永恒的黑暗,所有文明痕迹被时间抹平的绝对空虚,以及万物命运线收束于一点的、无可抗拒的终点。
拉普兰德感到一阵窒息,那宏大的、冰冷的“真实”几乎要将她压垮。但就在意识即将沉沦的边缘,一些画面猛地在她脑海中炸开——不是帝国的宏伟星图,不是冰冷的战略推演,而是更具体、更鲜活、更……“人性”的画面。
是她在某个酒馆里与人肆意斗殴后的畅快大笑;是她与德克萨斯在演习场上激烈交锋后,彼此眼中流露出的认可与警惕;是她第一次驾驶机甲冲入星空时,那份难以言喻的自由与悸动;甚至是……某个黄昏,她独自一人,看着舷窗外流淌的星云,心中涌起的那一丝莫名的、不属于毁灭令使的宁静与感伤。
这些碎片,这些属于“拉普兰德”而非“月殇”或“绝灭大君”的碎片,在这一刻,汇聚成了一种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力量。
她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眸中,那簇火焰骤然爆出夺目的光彩,不再是毁灭的狂焰,而是一种……充满生命质感的、不屈的怒焰!
“去你妈的铁律!”拉普兰德几乎是咆哮着,对着那代表宇宙终极法则之一的存在的投影,出了最源自本能的、属于“人”的反抗,“就算宇宙明天就要毁灭!就算一切终将归于虚无或你那该死的终末!老子今天站在这里,做出的每一个选择,挥出的每一刀,守护(或者说,破坏)的每一件东西,都是老子自己的意志!”
她的声音如同利剑,劈开冰冷的终末意念:
“我们来过!我们见过!我们笑过,哭过,爱过,恨过!这个世界,这个宇宙,就算有一千万种值得毁灭、值得终结的理由!但也总有哪怕一个——哪怕只有一个微小的、可笑的理由——让她值得存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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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脑海中闪过的,是德克萨斯那双坚定得令人安心的灰色眼眸,是记忆中那些短暂却真实的欢愉,是她内心深处,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对“存在”本身那份扭曲却执着的眷恋。
“感情!自我价值!哪怕只是一瞬间的感动!这些在你看来或许是幻梦,是微不足道的尘埃!但对我们而言,这就是全部!这就是我们反抗你们这些所谓‘铁律’的理由!”
拉普兰德向前踏出一步,意识体的身躯在这片荒漠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仿佛顶天立地。
“人性是复杂的,有罪恶,有黑暗,我不否认!但正是这复杂,这才构成了我们独一无二的存在!我们或许渺小,或许愚昧,但我们绝不会停止思考,停止探索,停止反抗既定的命运!”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那终末的投影:
“你,还有毁灭,还有虚无,你们代表着宇宙的终结论?哈哈!可笑!我告诉你,只要还有一个生命在思考,在感受,在质疑,在反抗,你们那套‘终结论’就他妈的不是真理!人类的罪恶与否,不需要你来审判!他们的存在是否是错误,更不由你来定义!早晚有一天,我们会证明,思想的光芒,可以越你们冰冷的、死寂的‘宇宙终结论’!”
这番咆哮,并非基于严谨的哲学论证,而是源自生命本能最深处的情感爆,是“人性”对“神性”的终极诘问与反抗。它充满了拉普兰德式的狂气与粗野,却蕴含着一种撼动人心的、纯粹的力量。
那终末的投影,似乎微微……凝滞了一瞬。那冰冷空洞的意念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波动。并非被说服,而是……某种类似于“观察到了意外变量”的反应。对于执掌“注定结局”的末王而言,这种纯粹基于“可能性”与“主观意志”的反抗,本身就是一个悖论,一个在其命途逻辑之外的“噪音”。
但也仅仅是刹那的凝滞。末王的意念依旧冰冷:“无谓之举。结局,早已书写。”
然而,就是这刹那的凝滞,以及拉普兰德那彻底爆的、源自“拉普兰德”本身而非任何命途烙印的意志,如同在密不透风的铁幕上,凿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
现实世界,异变陡生!
星啸那即将拍碎“镜海号”的毁灭巨手,在距离舰体仅剩数公里之时,猛地被一股从“镜海号”内部爆出的、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硬生生挡住!
那不是秩序的力量,也不是纯粹的毁灭,更非终末的死寂。那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矛盾、也更加恐怖的力量!它同时蕴含着极致的破坏欲望,与一种洞悉万物结局、引导其走向终焉的冰冷意志!
嗡——!!!
以“镜海号”为中心,一道暗红与幽紫交织的能量风暴冲天而起!风暴之中,仿佛有无数世界的幻影在生灭,有文明的赞歌与挽歌在齐鸣,有秩序的锁链在崩断,也有终末的丧钟在敲响!
星啸那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转化为一种近乎狂热的确认!她收回了手,死死盯着那能量风暴的核心。
归寂把玩骰子的动作停了下来,绅士般的身影微微僵硬,那混合着磁性与机械摩擦的声音带着一丝真正的讶异:“哦呀?这出戏……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得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