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双眼眸缓缓睁开,那个瞬间祝静恩的眼泪不可自抑地滚落下来,唇微张了张,似乎要说什么,下一秒却转身朝门外跑去。
很快,医护蜂拥而入。
她害怕影响医生给他检查,手足无措地站在病房角落,视线紧紧锁定在他身上。
人影绰约之间,他们的目光撞到一起,包含了太多没说出口的话语。
您疼不疼?
你好不好?
检查持续了很长时间,等到结束,医生们自觉地离开病房关上门,把空间还给两人。
祝静恩走近,站在床边。
病房里静默下来,似乎只剩下她的眼泪砸在地上的声音。
倏地,她的指尖被轻轻地勾住。
那只因为静脉输液而微微发凉的手,无力地慢慢将她的手拢进掌心里,一如往常那般。
他许久没有使用的喉部发出的声音格外沙哑,掺着虚弱,“要抱抱吗?”
祝静恩蓦地感到鼻酸,“可是会碰到伤口……”
赵崇生缓缓地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很小,“只说你想不想。”
祝静恩重重地点着头,忍着呜咽,唇角都被扯得往下坠,看起来好可怜。
他牵着她的那只手,很轻地带了一下。她会意地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挨着他躺下。
赵崇生偏头看她,她整个人只占了病床的一点点位置,生怕不注意碰到他的伤口。
他抬手抚了抚她的后背,示意她放松些。
冰冷的消毒水味里,祝静恩闻到隐约难寻的、属于他的气息,她侧躺着把额头抵在他身上,眼泪无声顺着脸庞滑进枕头里。
她的声音里混合了太多鼻音和哭腔,“你可以先办好我们的葬礼吗?”
赵崇生的眸光顿了顿,没有出声打断她。
她吸了吸鼻子,又继续道:““如果有一天你出现意外,我会和你一起死掉,就能够再和你躺在一起了,像现在这样。但我觉得我没有能力安排好这件事,你可以先准备好吗?”
他的掌心贴着她的脸,而她滚烫的泪水烫着他的掌心,“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Greta。”
祝静恩摇头,“我在胡言乱语。”
“Greta。”
“我想你的意思是,你想和我生死与共,对吗?”
久久地,病房内很轻地一声“嗯”。
她不再想用人偶来代替他,而是已经不能接受这个世界没有他。
赵崇生低头吻着她的发顶,动作牵扯着伤口发疼,可是心口却是分外熨贴。
“这不是胡言乱语,你只是不知道用‘爱’这个字来描述你的感情,但你已经知道如何讲述爱了。”
赵崇生常年训练的身体素质很好,恢复速度惊人,不到一个月就回了庄园。
主要原因是祝静恩除了上课,所有时间都和他呆在一起,虽说这里有医生护士护工,总归辛苦不到她,但她身体本就不好,他不愿意她整日在医院里跑来跑去。
祝静恩结束今天的课程后径直回了庄园,明明从教学楼到校门一路小跑着,急切地想要赶回来,可是当她下车走进别墅的时候,步伐又慢了下来,慢悠悠地走过客厅。
赵崇生正坐在沙发上,手中的平板无声播放着某段监控视频,状似无意地关闭了屏幕。可她却从她面前径直路过,仿佛没有看见他一般。
管家替他将手边的文件整理好,问道:“Greta小姐还没有原谅您吗?”
赵崇生看着她往楼上走的背影,无奈地摇头,叹气道:“不给哄的机会。”
这个情况近期时常发生,自从他出院之后,她的态度急转直下,不主动问好不主动说话不理人,就连出门行程也不愿意告诉他。
这天晚上赵崇生在书房开会,过了十点钟会议仍没有结束。
议题还在继续着,忽然书房的门被人打开。
他没有抬头,对于来人是谁就已经了然,除了祝静恩没有人敢这样不敲门开他的房门。
赵崇生看向门边,眼底缀了些笑意,就见她拎了个小工具箱开始收拾东西,把她平时用的速写本、画具全都收了起来。
乒乒乓乓的,像是小猫故意闹出声响吸引注意力。
会议里有人终于忍不住说,Derek先生您周围的环境似乎有些噪音。
赵崇生似乎很好脾气似的,和对方解释着:“不是噪音,是小猫在发脾气。”
于是祝静恩更气了。
手里拎着工具箱,臂弯里夹着她放在书房里的几本书,就连她喜欢盖的那个小毛毯也叠了起来抱在怀里要带走。
结果东西太多,拿起毛毯掉了书,手忙脚乱还不忘板着脸的模样,让赵崇生觉得更可爱,闲逸地伸手支着脸看她折腾。
等她好不容易再次收拾好东西,愤愤地转身往外走。赵崇生把电脑合上,跟着她走出书房,“Greta要去哪里?”
祝静恩恍若未闻,直到赵崇生伸手拉住她的手,她担心牵扯到他的伤口,这才停了下来。
她收起气呼呼的表情,看起来分外冷淡,“我要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