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满足于只是与他身形相似,她想要的是趋近一比一的还原。
祝静恩动了动人偶可活动的关节。
这只是没有生命的硅胶,不像人体那样可以通过减肥或者增肌来塑造线条,只能重新修改建模让专业的厂家制作。
眼前这个可以用来练手画体妆,加上正式绘制,这个过程里需要使用大量的耗材,加上最少购买一套服饰,合计下来又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这几年住在庄园里,她用钱的地方不多,父亲给她的生活费大部分都存了起来,但最近花销增加,卡里的存款极速下降。除却不能动的那部分,已经所剩不多。
她和人偶定制的厂家沟通了一下,厂家表示可以打九折。但即便是优惠后的价格,她手上能用的钱似乎也不够来支付。
祝静恩想了想点开宋霓的微信,距离她借钱给宋霓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
她现在需要用钱,又担心宋霓暂时无法还她,她这样问好像会让对方有压力。
她犹豫许久才发去消息,“宋霓,最近情况怎么样,生病的家人好些了吗?我近期有用钱需求,不知道你方便先还我一部分吗?”
祝静恩自认说得还算委婉,但消息发送出去之后又感觉到紧张。
有些坐立难安地锁屏又解锁好几次,等来了对方的回复:“抱歉静恩,我家里情况还是不太好,可能没办法现在就还你……”
随即又附上一张照片,拍的是她手中拿着抹布,而背景里是还没有收拾的餐桌,其中一角露出她身上穿着的带有餐厅名字的围裙。
“我在努力打工,赚到钱就会还你的!”
祝静恩陡然升起一种负罪感,连忙回道:“没关系的,我不着急。”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其实是有点急的。只要事情没有做完,她就会焦虑的毛病还是没解决,更何况定制这件事是“未雨绸缪”,一日没有完成她心底就还是不踏实。
过几天就是月初,每月1日正常来说是父亲给她打生活费的时间。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联系父亲,问问他这次能不能提前几天给她。
但这对于祝静恩来说,是比问人能不能还钱更加难以启齿的事情——
这些年除了每个月他按时给她打四年多来完全没有变化的生活费,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联系,哪怕生活里出现了什么问题,她也不会选择和父亲倾诉。
室内恒温系统运行着,将温度稳定在体感舒适的区间里。祝静恩坐在画室窗边的高脚椅上,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却仿佛没有实质效果,她的手心一片冰凉。
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按了下去。
回铃音有规律地响着。
祝静恩的心脏随着这节奏,越悬越高,她实在太拧巴了。既害怕电话接通,又害怕不通。
她只能通过数回铃音的次数来分散自己的紧张感,响到第8次时,电话忽然被接通。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听筒传了出来,让祝静恩有几秒钟的恍惚。
“谁啊?”
她的手瑟缩了一下,将手心之下的裙摆紧紧攥了起来,指尖都用力到泛白。
感觉喉咙发音有些艰涩,“爸,是我……”
电话那头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语气略显尴尬,“你啊,什么事?”
他们之间实在不能算正常的父女关系,没有可以寒暄的话题。
祝静恩支支吾吾许久,才说道:“爸,我最近用钱的地方比较多,能不能提前给我下个月的生活费呢……”
“什么生活费?”祝父疑惑地说着,下一秒突然响起尖锐高昂的女声。
“什么生活费?!”
“好啊你背着我给你女儿生活费,是不是还想把她接回来?我看你恨不得把你那前妻也接回来吧?!”
“别扯有的没的,我什么时候给她打生活费了,卡都在你手里,不信你就去查账。”
祝静恩听着手机里传出的争吵,整个人僵硬着回不过神来。她没有想过自己的一通电话会引发这样严重的争吵。
父亲的声音那样笃定,面对着阿姨质问,完全不心虚甚至很不耐烦。不像是在撒谎,可是她的卡里固定每个月1号都会收到一笔钱,这四年来金额没有变过,也从来没有少过。
这又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边争吵与质问还在继续着,彼此咄咄逼人针锋相对的状态,似乎与她记忆中不同了。她还在国内发那几年,父亲与这位新娶进门的妻子是那样恩爱。
她掌心与后背都覆了一层冷汗,慌乱之下只能想到挂断电话。
随着“嘟”的一声,争吵的声音骤然消失。她如溺水般的窒息感,却久久没有消散。
父亲没必要为了她欺骗阿姨,那这些年是谁在给她提供生活费呢……
祝静恩把画室层层锁好,快速换了衣服,收拾了证件和银行卡放进随身的包里。
她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路过衣帽间的落地穿衣镜时,习惯性地看向镜中自己的脖颈处,抬手就想用力地掐一掐那些痕迹。
这已经成为她这段时间以来下意识的动作,想要人为地延长这些痕迹留存在她身上地时间。
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等到旧的消失之后,你才能拥有新的。”
“Greta想要自己留着旧的,还是讨要新的。”
她的手顿了顿,在颈边止住动作。
祝静恩木木地在镜子前怔了许久,从抽屉里取出一片肤色的无菌敷贴,将那些痕迹挡住。而后转身朝楼下走去。
司机很快把她送到银行门口,几辆保镖车上同时下来西装革履面无表情的保镖护在她周围,瞬间吸引了许多路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