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静恩听梁医生说着,想象着赵崇生心情好时仍然面无表情的模样,低头笑得眉眼弯弯。
原来他真的会因为别人夸赞她的作品而愉悦。
她孜孜不倦地在这些细枝末节里“窥探”着赵崇生,观察那些她尚未发现的一面。
梁医生一边说话分散着祝静恩的注意力,一边替她检查伤口,顺带着也检查了她颈上的恢复情况,因为被分散了注意力,她没有羞涩拒绝。
梁医生的手顿了顿。
自那日之后已经过去一周有余,大部分红痕减淡,可是有几处的反而更深了。
可是祝静恩膝盖上的伤恢复得很好,她并不是习惯性扣伤口的人。
梁医生微眯了眯眼睛,仔细观察那些痕迹的轮廓。其中有一处薄薄的破皮伤口,按理说早该康复,却被撕掉了结痂,新皮肤还没长好,露出底下的嫩肉。
它们就像是——
就像是有人刻意掐出来、刻意撕开,用这样的方法来保留这些痕迹不消失。
梁医生看着她眉眼间的笑意,不动声色地把她脖颈上的敷贴重新贴好,没有作任何改变。
她的情况,需要特定的“药”才能解决。在“药”回到她身边之前,不能贸然惊动她。
祝静恩的暑期正式开始。
她本就不是爱出门的性格,每天闷在房间里,睡醒一睁眼就扎进画室。
旧的储物柜彻底装满,在新柜子装好之前,她谨慎地没有再作出新的关于赵崇生的画,这几天一直抱着电脑研究什么。
画室的另一面墙边立着昨日刚装好的新储物柜,高度正好顶着天花板,同样带有密码锁。一体式,没有分为上下两层。就算把她整个人立着装进去,顶部空间仍绰绰有余。
祝静恩此时正蹲在硕大的、钉着木架外框的箱子旁边,小心地拆开。
她皱着眉头检查箱子里的东西,格外仔细认真,在某一处发现了一道十厘米左右的划痕。
她拍了张照片,和商家联系着。
片刻后拨通了电话,“是的,我打开箱子后,就发现这一块有瑕疵。”
桌上摆着消光漆、剪刀、定型液之类的用品,堆得满满当当,祝静恩说话时无意识地摆弄着手边的滴眼液瓶子。
“开箱视频?”
“抱歉我没有这个视频。”
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知道还需要拍开箱视频。
电话那头,商家以没有开箱视频为由,拒绝了她的售后请求。可祝静恩需要一个完美无瑕的,而不是部分退款,只好继续和对方沟通。
余光里忽然看见电脑上弹出一个界面,是赵崇生的视频通话。
每逢赵崇生出差,如果他有空都会和她打十五分钟的视频通话。往日都在十点左右,没想到今天竟然提前了。
祝静恩着急地和商家说道:“我重新为这一部分付款,请尽快发货。”
但商家却没有马上挂断电话,和她继续确认了几个细节,“还是原来的地址吗?出货的时候我这边会检查,也需要您记得录制开箱视频。”
她看着屏幕里的视频通话请求,心脏一寸寸高提起来。草草敷衍了几句,全然无心听商家在说什么。好不容易结束话题挂断商家电话,几乎是在同时,视频通话请求也因无人响应而取消。
祝静恩拧着眉头连忙点回拨。
他这次出差似乎格外忙,如果没有接到电话,她不确定他还会有空打第二次,因此大部分时候她都会第一时间接通视频。
回铃音响着,示意网络没有问题。随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视频那一头却无人接听。
祝静恩有些低沉地想,她今天大概是错过和赵崇生的通话了。
她的肩膀耷拉着,长叹了一口气。
卡在自动取消的最后一刻,屏幕中出现了赵崇生的脸。
她的眼睛亮了亮,欣喜地叫了声“Uncle”。
赵崇生正在翻看一份文件,淡淡应声。
他的视线扫过电脑屏幕,在她脖颈间稍停,将近十天过去,那片红痕仍旧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很扎眼。
他状似无意道:“今天很忙?”
“不是不是,刚刚是购物的售后电话,因为是定制产品我又没录制开箱视频,所以没法售后,只能重新下单。”
他似乎对她购物的内容兴趣寥寥,并没有过问。这让祝静恩稍稍松了一口气,否则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撒谎是万万不敢的,但是真话她也不能说。
她怕赵崇生问起,在那之前转移了话题:“梁医生说我在房间里待太久了,早上让我和管家一块去院子里给花剪枝,还挺解压的。”
“今天下午茶有抹茶的小蛋糕,管家怕我不吃晚餐,就只给了我一小块。我和他讨价还价,他说要和你告状呢。”
祝静恩说着,故作不高兴地皱了皱鼻子。
或许是冗长的会议和工作太严肃劳心神,她在说那些无聊琐碎的小事时,能从赵崇生眉眼间清淡的情绪里,找到那么半点儿放松的意思。
她也因此慢慢习惯在说日常时,表达一些想法,在以前她总是小心翼翼的。这样的改变,她完全不自知。
她如流水账般一股脑地说着,把脸靠在手臂上,就像是平时她挨着赵崇生时的模样。
“画室里装了新的柜子,据说是无甲醛的材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