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卦辞月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虚无的疲惫,紫眸空洞地望着虚空,仿佛透过寂言,看到了更遥远、更令人绝望的东西,“……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的手紧紧按着寂言的手背,仿佛想让他更真切地感受那份内心的煎熬。
“我觉得……”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恍惚,“我像是在做一场很长、很奇怪的梦……梦里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做不到……”
他找不到光莹,掌控不了力量,逃不出囚笼,甚至……快要分不清这所谓的“家人”温情,究竟是真实的慰藉,还是另一重更精致的幻觉。
他像是一叶浮萍,在陌生的洪流中随波逐流,所有的挣扎都显得如此徒劳。
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力感和虚无感,远比肉体的伤痛更让人窒息。
他不是身体要死了。
是他的心,他那颗渴望自由、渴望真实、渴望掌控自己命运的心,在日复一日的禁锢、依赖与迷茫中,正在一点点被消磨,被瓦解,快要……撑不下去了。
寂言的手掌依旧按在卦辞月的心口,那温热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透过掌心传来,与他自身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他能清晰地“听”到那颗心脏的搏动,却在此刻,第一次真正“听”到了那跳动之下,无声的、濒临崩溃的呐喊。
他看着卦辞月那双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疲惫与空洞的紫眸,看着他那张苍白而脆弱的脸。
原来……不是身体。
是他的小太阳,内心的光,快要熄灭了。
这个认知,让寂言那如同磐石般稳固的心神,第一次产生了清晰的震动。一种陌生的、类似于……揪紧的感觉,悄然攥住了他那颗沉寂了万古的心脏。
卦辞月的手依旧紧紧按着寂言的手背,让他冰冷的手掌贴合着自己温热心口那无力的跳动。
他抬起那双氤氲着水汽与疲惫的紫眸,直直地望向寂言那深不见底的淡紫色眼睛,声音轻得像是在叹息,却又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
“寂言……你能不能……给我自由?”
这句话,他问得小心翼翼,却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仿佛这是他沉溺前,最后能抓住的一根浮木。
寂言感受着掌心下那颗心脏因这句问话而骤然加快的搏动,他看着少年眼中那摇摇欲坠的微光,沉默了片刻。
他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用那平稳无波的语调陈述着一个事实,一个在他看来的“正当理由”:
“近期,仙境动荡,暗流汹涌,将有波及甚广的大事生。”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宫殿的壁垒,望向了外界那未知的纷乱,“此时离开十阶,于你而言,并非安全。”
他以为,给出“危险”这个理由,便能让他理解,让他暂时安于现状。
可卦辞月此刻,根本听不进这些。
仙境乱不乱,有没有大事,与他何干?他只想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只想摆脱这灵魂上的枷锁。
寂言的回答,像是一盆冰水,浇灭了他眼中最后那点微光。他甚至连失望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得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无力感席卷而来。
他松开了按着寂言手背的手,那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他将额头重重地抵在寂言宽阔却冰冷的肩膀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软软地靠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寂言以为他已经放弃或者又睡着了的时候,卦辞月那闷闷的、带着彻底绝望和一丝哽咽的声音,才再次从他肩头传来,比刚才更加微弱,几乎气若游丝:
“那……解除契约……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