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衍才猛地转过身,俯身一把拽起乐安的手腕,勃然变色,语气沉怒。
“你老实说,你向陛下求了什么?不是和亲,那是何事?”
乐安被他用力扯着手腕,身体被迫仰起上半身,但依旧保持着跪地的姿势。
梁衍高挺的身躯挡在她身前,掩去了窗棂外洒来的晨光,将她牢牢裹进那片愠怒的阴影里。
乐安扭了扭被他禁锢的手腕,未果。
那紧缚的力道,确是越来越重,惹得她手腕吃痛紧,只得忍痛,对抗着那股戾气。
“我求陛下……封我为出使戎勒的女使。”
“你说什么?!”
梁衍瞳孔骤然收缩,满是不可置信,‘出使戎勒’?
他周身的气息森然,嗓音里压抑着怒气,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出使戎勒?你一女娘出使戎勒?!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金述对你心存算计,你此去就是羊入虎口!”
乐安眉间隐现一丝郁色,目光清冷地迎上梁衍震怒的目光,没有退缩,语气坚定。
“阿兄,放心,我会安然将福仁公主迎回觐朝。”
“放心?”
梁衍怒极反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你叫我如何放心?梁平瑄……你简直用刀剜我的心……”
瞬间,他心间仿佛被冷箭射中,尖锐的抽痛蔓延,密密麻麻……
他缓缓松开了紧攥着乐安的手,刚才暴起的青筋平复下来,凌然的眼底,抖瑟起一片哀凉。
整个人似抽走力气一般,身形微微晃了晃,透着说不尽的落寞与戚然。
乐安浑身一震,望着梁衍那骤然神伤的模样。
她眼底竟不可控地氤氲起泪意,仰着头与梁衍对视瞬间,清泪倏尔从她眼眶中夺目滑落。
不知为何,她此刻宁愿梁衍狠狠骂她,训她,也不愿看他如此悲怆。
因为她清楚感受到,梁衍不是在气她,而是在心疼她。
这份心疼沉甸甸的,压在她的心上,让她忍不住抽噎着,吸了一口冷气。
“你知不知道,你此去便是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梁衍的声音沙哑,眼底浮漫着薄薄的悲凉。
他刻意仰起头,不愿去看她落泪的模样,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不见半点光亮。
“易筝武艺不俗,遇事沉稳,尚客死异乡,你以为你是什么大罗神仙,有金刚不坏的肉身?”
话落下片刻,空气中凝结着沉重的气息。
他面露苦涩,语气中满是不可名状的沉重。
“你若出事,我该如何向父亲母亲交代……”
乐安听得父母,愧意浮生,仿佛在她脸上,狠狠地被扇了记耳光。
她浑身一软,跌坐在大殿之上,嘴角微微抽搐,慢慢黯然垂,眼眶早已泛红。
那晶莹的泪水一滴接一滴地溅在白玉殿面上,哽塞幽幽说着。
“阿兄不出事,我便不会出事……”
说着,她再度仰起头,满是泪意的眸光中,丝丝缕缕浸着祈望,一字一句,声声泣泪悲咽。
“阿兄不死,我亦不会死……阿兄活着,我就能活……”
梁衍听着那字字句句,如遭破防,满目殷红,眼底的水雾笼罩,他哭了。
自阿湘离开后,他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哭了……
可现在……他哭了……他好不容易寻回的小妹……
他当然知道她刚才说这番话的深意,戎勒之所以想掌控她,无非想借她,挟制他这位觐朝大将军。
所以,只要他活一日,她便有一日的利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