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贺脸色赧然,忽地想到什么,眼眸黯然,语气满是凝重的试探,和沉沉的顾虑。
“三小姐出去,是想寻那戎勒右贤王?还想嫁那戎勒人?”
他已从梁衍处得知,那日大将军为何气急,将她锁了起来,竟是她为救公主,欲嫁于戎勒!
乐安闻言垂下头,黑眸不见半点光亮,沉默不语。
窗外的夜色愈乌沉,屋内烛火荧荧,微弱的光芒,映得她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其实自那日,她从梁衍口中得知,金述那般早的阴谋算计,筹谋的步步为营。
那份曾因他几句温柔话语,几次及时援手而生出的微弱幻想,早被这残酷的真相击碎。
宗贺见她久久不语,双眸微微一沉,以为自己猜中了她的心思,语气愈恳切,急切的劝阻着。
“若三小姐是想寻那戎勒人,哪怕小姐就此恨上我,我也不能寻法放您出去!戎勒与觐朝势同水火,更是靖锐军多年宿敌,多少靖锐将士马革裹尸,埋骨沙场,皆是拜戎勒所赐。三小姐,还望您三思!您若真嫁给戎勒人,便是同整个梁府为敌,同靖锐军万千将士为敌,更是与您的亲兄长为敌啊!”
他的话像重石般砸在乐安心上,让她鼻尖一酸,积压几日的委屈与哀凉一齐涌上心头。
她清冷的眸光中,露出若有似无的凉意,缓缓站起身,走到桌案椅子坐下,声音颤抖。
“为敌?我不想……我也不会……”
话音落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神情有些恍惚。
“前些日子,我被金述蒙蔽,又因福仁之事紧迫,竟生出一丝错念。但如今我已知晓一切,知晓他的算计筹谋,我又怎会甘愿跳入火坑,任他利用?成为他牵制兄长的棋子?”
窗外的宗贺用力地攥了攥手,心中翻涌着对她知晓真相的心疼。
“我不愿嫁他,也不会嫁他,如今我只想救福仁……”
乐安顿了顿,语气愈哽塞,眼眶也泛起了红,心里存着说不出的万般无奈与焦急。
“宗副将,你信我。我虽有时冲动,却分得清是非黑白,辨得明家国大义。我绝不会背叛靖锐军,更不会背叛梁府与兄长。但求你将我放出去,如今我已想到一丝救福仁的办法,再晚些,就来不及了!”
她抬起头,盈着泪光的眸子透过窗纸,一瞬不瞬地盯着外面游移不定的身影,咬了咬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今日以自身性命起誓,我绝不嫁金述,更不会做出背叛靖锐军和兄长之事!若违此誓,我自当身死魂消于敌刀之下,受万劫不复之果!”
“三小姐……莫要此毒誓谶言!”
宗贺大惊失色,急忙喝止一声,恨不能冲进屋子,堵上她那胡言的嘴。
这般恶毒的誓言,岂是轻易能说出口的?
乐安动了动唇,一种说不出来的酸痛,自心底翻滚,略带着几分自嘲地勾了勾唇。
“这下,你可信我?”
此刻,宗贺虽看不清屋内乐安的神情,却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万分真切,不惜以毒誓为注的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