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侯府被一片寂静笼罩,白日里雨雪早已停了,可寒意却丝毫未减。
梁衍书房里只点着一盏孤灯,显得格外寂寥。
“将军,密探已查到,将三小姐伪造度牒出城,这消息透露给您的,是戎勒右贤王的人。”
副将宗贺立在梁衍书桌对面,抱拳恭敬地禀告探查到的消息。
梁衍紧紧捏着那两张乐安伪造的度牒与路引,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将军,恕卑职直言,您,您未免太狠心了些。”
副将宗贺神色踌躇,终于忍不住了,语气带着几分犹豫,却还是坦率直言道。
“那南王府是死了个婆子,可您明知那婆子不是三小姐杀的,您为给南王府一个交代,把三小姐的腿生生打断……这惩罚,是不是太过了些。”
宗贺还记得白日里的场景,他在屋外听得三小姐那一声凄厉的哀嚎,冲进屋内,便看到三小姐蜷缩在墙边,脸色苍白如纸,腿上渗出的血迹染红了裙摆。
那一刻,他实在无法理解将军的狠绝。
梁衍闻言,缓缓收回沉思的目光,抬眼看向宗贺时,眉眼间堆满了疲倦,眸中闪过一丝凌厉。
“这样,几日后的围猎,她便有理由不用参加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
“她安安生生在府里养个百日,任戎勒有什么招数都使不上了。”
梁衍的心中不禁抽痛起来,虽有想法要惩罚她的背叛离府,可打断她的腿,他心里比谁都难受,但这样她便不会沦为戎勒的棋子,更不会被利用作和亲工具。
宗贺听得梁衍这番话,顿时恍然大悟,心中疑惑烟消云散,眼眸闪动。
“这么说,别提几日后的围猎了,就是两国商议的和亲,若等三小姐百日伤愈,也为时过晚,戎勒也就不必再打三小姐的主意了!”
宗贺越说越激动,声音上扬,下意识地往前凑了两步。
他自己也说不清,自那日在祠堂守了三小姐一晚,脑海里就总忍不住浮现出三小姐那张娇美的面孔,她的一举一动,都刻在了他心里。
梁衍靠在椅背上,声音恢复平淡。
“如今,平瑄伤了,嫁不得。陛下绝不会同意让自己的女儿去和亲,适龄宗室女中,陛下早属意南王府的璇珠郡主嫁往戎勒。”
梁衍瞳孔不经意的微微一缩,习惯性的疏离跃然脸上。
“平瑄受这伤,既给了南王府一个颇大的面子,又顺着陛下的心意。”
“原是这样。”
宗贺心中的思路愈清晰。
“怪不得前些日子,陛下会把查抄康王府的大半珠宝玉石,婢子小厮,一股脑赐给了南王府。原来是早有打算,这是提前给南王府安抚,让他们安心送璇珠郡主和亲啊!”
书房里的烛火依旧摇曳,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忽明忽暗。
宗贺语气渐渐沉下,带着几分担忧。
“只是将军,三小姐本就与您心存嫌隙,这下,怕是会彻底怨恨上您。不如将真相告知。”
梁衍何尝不知道这一点,想起乐安看他时,那恐惧又怨恨的眼神。
可比起让她落入戎勒的圈套,承受远嫁的痛苦,他宁愿让她恨自己,至少这样,她能平安地留在侯府。
“不必,不必让她卷入这些算计中。”
一时书房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