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姑手持玉梭,立于院中,怔怔地看着眼前这超乎常理的一幕。
“……了。”
锦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地上那具离死不远的躯壳。
最後,那双纯白的眼眸直直定在苏闲语脸上。
苏闲语下意识後退一步,眼中满是恐惧。
她伸出手,轻轻地,为苏闲语拭去脸上的泪痕,再轻轻抚了下她的头顶。
“我……在。”
苏闲语这才发现,锦娘比自己高了。
就在这短短数息间,她身量拔高了六七寸——原本略显稚嫩圆溜的肩背,此刻变得平直颀长,腰肢亦是舒展开来。
那身青色衣袍此刻穿在她身上,竟显得有些紧窄短小,再无先前飘逸之感。
面容轮廓亦随之变化,褪去童女青涩,眉眼舒展,鼻梁更显挺拔,下颔线条亦变得分明。
此时此刻,哪里还有豆蔻少女,分明是一位三十上下丶风华正茂的成熟女子!
“这……这便是……她本来样貌?!”鹤姑失声低呼。
无瞳白目的锦娘缓缓走出楼中,行至那僞作苌昙道人的怪物身前,如拈花叶般拈起掉落在地的金瓜槌。
那怪物见她动作不快,仍旧顶着苌昙的脸,露出一个癫狂的微笑,轻声说道:“解郄窾。”
“泄名即死”的恶咒引动。他七窍溢血丶五内俱焚,横尸当场。
那死状,与木老一模一样。
锦娘呆呆楞住,手中金瓜槌当啷坠地。
她静立月华之下,似在思考。然而这片刻宁静,不过是惊雷将至前的短暂死寂。
痛!
剧痛!
痛彻骨髓!
其苦,竟甚于万刃加身,千刀凌迟!
那浩瀚如山海的“觉”,正以一种无可抗拒之势,碾压着她不过十五六载丶渺小而脆弱的“我”。
“不……不要……”
她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纯白的眼眸中,竟是流下两行血泪。
满面血纹,如同赤色蛛网,一寸寸吞噬光洁的皮肤。
她双手抱头,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我是……我我我……”
她忽而发出凄厉的尖叫,一股无形气劲自体内轰然爆发。
“——我不死摩罗呀!!”
刚刚奔出楼外的苏闲语,只觉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袭来,口喷鲜血,倒飞回去。
她重重撞在琼玉楼客厅的桌椅之间,幸而卸去不少劲力。
已陷昏迷的杨铁枪仍旧无觉,一枚飞射的铁钉打在她耳边,激起木屑飞舞。只要再偏寸许,老将便是一命呜呼。
“杨婆婆!”苏闲语顾不得自身伤势,挣扎着爬起,拖过那面四脚断裂的厚重桌板,遮在杨铁枪身上,徒作防护。
“孽障,醒来!”
鹤姑不再有分毫留手。她将真气谷催至巅顶境界,手中那对原本寒意凛彻的玉梭之上,竟燃起一层薄如蝉翼的金焰。
她不再是那个暴躁护短的老江湖,不再是那个武艺高强的精卫楼主。
“唳——!”
一声清越的凤鸣,自她口中发出,声震九霄。
她整个人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义无反顾地撞向那团,由血纹与魔气构成的黑色风暴。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