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嘱我,不可轻易与他联系,是怕牵连于我。我亦是如此。”
“这三十年间,我与他未曾对坐长谈,却胜似朝夕与共。”他顿了顿,“他此生最挂念的……便是你。”
锦娘的身体微微一颤。
林执事缓缓道:“他一生所学,驳杂精深,正可谓三妙合一,化生万物。”
“——贫道本名,林还真,乃剑中道‘天狼林家’第九代末裔。庄小友,那‘见性鉴’真正的用途,并非外照,而是……内观。”
“内观?”
“不错。”林还真看着她,眼神凝重,“此鉴之中,供奉一尊地戾祀神。乃是你‘摩罗庄家’,与我天狼林家,三代人传承的……‘狼灵’。”
锦娘的心猛地一跳。
“我两家先祖,皆与那上古‘天狼教’有几分渊源。狼灵,便是当年教中遗留的护法尊神。”林还真解释道:“地戾之五感,与人俱不相同,不为方向所迷,不受幻觉所困,作用于外,便是窥破障眼法的凭借。”
“你义父穷尽半生,想借这狼灵之力,为你寻一条‘正道’。”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自己的眉心。
“凝神静坐,五心朝天,观想此镜,便可于内景之中,得见狼灵。参详此神,或可让你自视入微,勘破化游法脉那‘顶上放光’的明窍之道。”
他对着锦娘,郑重地执了道友之礼。
“庄小友,你义父未竟之路,便要由你来走了。贫道信他,所以,贫道也选择相信你。”
“……多谢,林前辈。”
锦娘独自一人回到舱房,紧闭门扉。
海浪声隔着厚重的船板,变得沉闷而遥远。她借着舷窗透入的微弱月光,看着手中那面温润的“见性鉴”。
杨铁枪的话语,如同鬼魅在她耳边回响。
“……已怀有身孕……”
她闭上眼,强行将那足以撕裂神魂的画面压下。理智告诉她,沉溺于情绪是最低效的浪费。
她盘膝坐下,按照林还真的指引,将“见性鉴”置于掌心,五心朝天,凝神内观。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然後,一双幽绿色的眼睛,在黑暗的最深处亮起。
那不是人类的眼睛。没有情感,没有思想,只有如同山岳般沉静丶如同深渊般古老的“存在”。
狼。
一头她无法看清全貌,却能感受到其磅礴气息的巨狼,静静地趴伏在她的识海之中。
这就是……狼灵?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一个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如同冰锥般刺入她的脑海。
“……三十年前……庄晴姑娘,竟然离奇失踪。”
“……你……你的年岁,看骨相不过十五六载。”
三十,减去十五六。
还剩下……十四五年。
锦娘猛地睁开双眼,脸色煞白如纸。
她看着镜中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庞。
那就是记忆中的自己,勘破现前之境後,眼尾便生出两道不易察觉的细细红痕。
除了它们,一切都严丝合缝。
“……我一切的记忆,都是从青樊阁琼玉楼开始,至今,不过十五六载……”
她的指尖抚过镜面。
本该温润,然而触电般的思绪,却让她微微颤抖。
“……若我是庄晴之女,本该二十八九年前出生……这失去的十四五年,应在了何处?”
镜中的少女,眼神空洞而骇然。
“……若我并非三十年前那名胎儿,我与庄晴的容貌如此相似,又是何种原因?”
她看着镜中那双渐渐浮现恐惧的眼睛,一个惊世骇俗的词汇,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画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