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族长的目光,最终落在长子身上。
“大桦。”她问道,“你怎麽看?”
他擡起头,那双充满了创造与毁灭欲望的眼睛,回望女族长。
“好。”
斩钉截铁。
【大树:其三】
两座新坟,立在屋後那片唯一能避开山风的缓坡上。
齐桦身後,是六道目光。
二弟迷茫,三弟悲伤。四弟和五弟的目光是恐惧。
六弟……他才十一岁,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麽。
母上的咳嗽声先停了。
半个月後,是父上。
齐桦走回那间用圆木和泥土夯成的屋子。
“吃饭了。”
那一晚,所有人都睡得很沉。
除了齐桦。
他坐在冰冷的火塘边,借着最後一点馀烬的微光,看着六个挤在一起丶相互取暖的弟弟。
不受控制的委屈从胸口涌上喉咙,最终从他眼眶里决堤而出。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不让哭声发出来。
他是一家之主了。
一只小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背上。
齐桦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是齐枫。
五岁的齐枫。
他不知何时醒了,赤着脚,站在他身後,一言不发。
那双黑眼睛在黑暗中望着他,无比安静。
齐桦松开手背,放任无声的颤抖变成压抑的抽噎。
他不知道该如何对这个五岁的孩子解释,母上和父上,再也不会回来了。
于是,他用烧剩下的炭块,在另一块被磨平的木板上,笨拙地画了一棵树。
深埋地下的根。
粗壮挺拔丶向上支撑的树干。
树干上,分出七条粗细不一的枝杈。
“这是我们。”
齐桦指着那棵树。
“根没了。但树干还在。”
他指着那七条枝杈,从最粗的那根开始,一一数过。
“老大,老二,老三……”
齐枫伸出小小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那根最纤细的丶位于末梢的枝条。
然後,他又碰了碰那根代表着“树干”的线条。
“……小七。”
【蜈蚣:其四】
十四岁的齐枫,觉得幽隐城很吵。
风从铁砧巷的另一头吹来,裹挟着铁屑的腥味丶牲口的臭味和无数陌生人的汗味,像一只看不见的手,粗暴地揉捏他的鼻子。
二哥齐燎走在最前面,高大的身躯像一堵移动的墙,将拥挤的人潮撞开一道缝隙。
六哥齐思妹紧紧跟在齐枫身後,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好奇。
“瞧瞧,这才是人待的地方。四公之治,多威风。”
齐燎在一处挂满了各色弓弩的兵器铺前停下,用下巴指了指墙上那张用整块黑铁木制成的长弓。
“看见没?这叫弓。不是咱们山里那些削弯了的破木条。”
他转过头,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在齐枫和齐思妹身上扫来扫去。
“小六子,你那身子骨,怕是连弦都拉不开。”他的目光最终定在齐枫身上,“小七,你那双手是陪着小六画画用的,不是拉弓射箭的。碰一下,怕是就要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