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告诉你们当家的。就说,我石记药铺的规矩,是救死扶伤。但驮尸巷的规矩,是冤有头,债有主。他的人,以後再敢来我这儿闹事,下一次,断的就不是腿了。”
王三看着石奇那双干净得不像话的眼睛,狠狠打了个冷战。
他忙不叠地点头,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牵动了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石奇又处理了另外两个人。
同样的手法,同样的言语。
当最後一个男人被他的同伴擡走时,药铺里只剩下石奇和凡敌龙。
凡敌龙终于打破了沉默。
“我不懂。”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困惑。
石奇将所有的器械都清洗干净,一一放回药箱,盖上盖子。
“你不需要懂。”
他站起身,走到凡敌龙面前。
“我问你,”石奇看着他,“一头老虎,和一群饿狼,谁更可怕?”
凡敌龙皱起了眉。
石奇自顾自地说下去。
“狼群再多,也只敢在老虎吃饱後,去抢些残羹剩饭。它们知道,跟老虎拼命,不划算。”
他指了指门外。
“他们就是狼。而李家三兄弟,是这幽隐城里,吃人脑髓的老虎。我要做的,不是把狼杀光——那只会引来更多的狼,和老虎的注意。”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凡敌龙的眼前比划着。
“我要做的,是拔掉它们的牙,再给它们套上链子。让它们知道,谁才是真正能喂饱它们,也能饿死它们的主人。”
凡敌龙依旧沉默着。
石奇看着他。
看着这头驮尸巷里最凶悍的豹子,此刻脸上露出的那种混合着戒备丶迷茫与被冒犯的神情。
凡敌龙眉头紧锁,那双习惯了在黑暗中寻找猎物和敌人的眼睛,第一次失去了焦点。
他似乎在努力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试图将这个斯文的药铺掌柜,和他脑中既定的“雇主”丶“盟友”或者“敌人”这些简单的词汇对应起来,却发现没有一个适用。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药铺里的血腥味都淡了几分。
石奇从柜台下,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钱袋,扔给凡敌龙。
“这是今天的酬劳。再加一倍。”
他看到凡敌龙接住钱袋,眼神中的迷茫却更深了。
“从今天起,你和你妹妹的汤药,我包了。我只有一个要求。”
石奇迎上那双重新聚焦丶充满了危险气息的眼睛,缓缓道:
“入夥。”
“跟我干大事。”
【三】
三个月後,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
凡敌龙一脚踹开石记药铺的後门,浑身湿透。
他将一个沉甸甸的麻袋扔在地上,麻袋里发出含糊的呜咽。
“李庆骨的小舅子,放印子钱的那个。他手下的人,今天动了我妹妹。”
凡敌龙的声音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石奇正在捣药,闻言头也不擡。
“腿打断,扔回他家门口就行。我去给你拿药。”
“不够。”
凡敌龙走到他面前,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滴在石奇精心研磨的药粉里,洇开一小片深色。
“我要他死。”
石奇捣药的动作停住了。
他缓缓擡起头,那双干净得不像话的眼睛在昏暗的油灯下,亮得有些骇人。
“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
“我知道。”凡敌龙说,“动家人,就得死。这是规矩。”
石奇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