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也不是。”她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叫齐枫的猎户。他背着一张奇形长弓,左手有疤,为了报血海深仇,一路追查一个会‘画皮邪术’的妖人。你见过他吗?”
少女依旧沉默,但锦娘注意到,她听见“奇形长弓”和“画皮邪术”时,呼吸有了极其短暂的波动。
——她不仅见过,而且印象深刻。
锦娘的心跳开始加速。
她抓住了那条线。
“他是个可怜人。”锦娘仿佛在自言自语,声音带上了恰到好处的感慨,“为了给死去的兄弟报仇,不惜散尽家财,千里追凶。这等血海深仇,换做是我,定然要……”
她一边说,一边死死地盯着少女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涟漪。
终于,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情绪。
不是恐惧。
不是愤怒。
而是一种……纯粹的丶无法理解的困惑。
“仇?”
少女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丶仿佛在学习全新词汇的生涩感。
“……是什麽?”
这一下,轮到锦娘愣住了。
她预想过对方会反问“什麽仇”,或者干脆闭口不言。
但她从未想过,对方会问出“仇是什麽”这种问题。
就好像在问“天是什麽”丶“地是什麽”一样,这是一个根本不需要解释的丶根植于人性的概念。
锦娘下意识地解释道:“杀亲之恨,灭门之祸,便是血海深仇。活下来的人,自然要为死去的人讨回公道,这……”
她的话说到一半,自己便停住了。
因为她看到,少女脸上的困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深了。
“……为什麽?”少女歪了歪头,那张花猫似的脸上,满是认真和不解,“人死了,就结束了。为什麽活人,要替死人做事?”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锦娘和苏闲语的脑中轰然炸响!
苏闲语张大了嘴。
而锦娘,在那一瞬间,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她想起了义父临死前的嘱托,想起了自己那滔天的恨意,想起了这一路走来的所有艰辛与执着……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最根本的逻辑之上——复仇。
可眼前这个人,她来自一个……连“复仇”这个概念都不存在的地方。
一个将“生死”看得如此淡漠丶如此……纯粹的地方。
锦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她看着眼前这个来自未知世界的“异客”,终于问出了自己三四岁时问过义父的那个问题:
“火克木,还是金克木?”
少女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白痴。
“当然是火克木。”
锦娘笑了,笑得有些疲惫,也有些释然。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串联了起来。
“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军机府为什麽抓你了。”她看着少女,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是三道中人。你是……真正的‘异疆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