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丶警笛声丶救护车的鸣响。救援人员试图撬开车门。
“救他……先救他……”沈清音顾不上自己的疼痛,用尽力气对车外喊,声音嘶哑破碎。
当救援人员终于将权志龙从变形的车厢里擡出来时,他依旧昏迷不醒,鲜血浸湿了他昂贵的西装,脸色白得像纸。沈清音被随後救出,左臂骨折,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和玻璃划伤,但她的目光始终死死追随着那个被迅速擡上救护车丶毫无生息的身影。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脸颊,混合着泪水与血水,一片冰凉。她看着救护车的门关上,鸣笛声撕裂雨夜,绝尘而去,仿佛也带走了她世界里唯一的光和声音。
医院,抢救室外。
时间仿佛凝固了。权志龙的家人丶团队成员焦急地守候在门外,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权妈妈靠在女儿权达美怀里,无声地流泪,权爸爸脸色铁青,紧握着拳头。沈清音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手臂打着石膏,脸上带着擦伤,湿透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更换,整个人像一尊失去灵魂的丶冰冷的雕塑。她拒绝了医生要她住院观察的建议,固执地守在这里。
几个小时後,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主治医生面色凝重地走出来。
“患者头部受到严重撞击,有颅内出血,我们已经进行了紧急手术清除血肿。但……由于脑部缺氧时间稍长,以及冲击造成的弥漫性轴索损伤,他暂时陷入了深度昏迷。”
“深度昏迷……”权妈妈几乎站不稳,“什麽时候能醒?”
医生沉重地摇了摇头:“这个……无法确定。可能几天,几周,几个月……甚至,更久。需要看後续的恢复情况和患者自身的意志力。我们现在能做的,是维持他的生命体征,预防并发症,然後……等待。”
“等待”两个字,像最残酷的判决,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权达美捂住嘴,压抑着哭声。团队成员们红了眼眶。
沈清音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放在膝盖上的丶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留下几个泛白的月牙形痕迹,却没有渗出血。
她被允许进入ICU探望。隔着厚厚的玻璃,她看到权志龙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和线,头部包裹着纱布,脸上戴着呼吸机,只有旁边心电监护仪上跳动的曲线,证明他还活着。那个在舞台上光芒万丈丶在她身边时而赖皮时而深沉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一个易碎的琉璃娃娃。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贴在冰冷的玻璃上,仿佛想透过这层阻碍,去触摸他的温度。
她没有哭,也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承载着巨大的丶无声的悲痛。
接下来的日子,沈清音不顾自己也需要休养,固执地留在了首尔。她在医院附近租了一套公寓,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ICU病房外,隔着玻璃陪伴他。她不再织造,那需要绝对的专注与心静,而她的心,此刻正被悬在万丈深渊之上。
权家人看着她苍白消瘦却异常沉默坚韧的样子,心疼又感激。权妈妈握着她的手,流着泪说:“好孩子,苦了你了……”
沈清音只是轻轻摇头。
她开始在他病房外,用没有受伤的手,慢慢地丶笨拙地,在素描本上画画。画他们初次相遇的苏州工作室天井,画威尼斯双年展上他骄傲地看着她的眼神,画紫藤花下他递出金梭时紧张又期待的表情……一幅幅,一帧帧,都是他们共同拥有的丶短暂却珍贵的记忆。
她相信,他能听到,能感觉到。
她相信,那个曾说过要和她一起织就未来图景的男人,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
她相信,他们之间那由艺术与灵魂交织而成的经纬,坚韧到足以对抗死神的镰刀。
等待,成了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在无尽的等待中,她将自己化作最沉静的丝线,固执地丶一遍遍地,在心底呼唤着那个迷失在黑暗中的灵魂,等待他穿越漫长的黑暗,重新回到他们的经纬世界。
而外界,关于这场由极端粉丝造成的恶性车祸,掀起了滔天巨浪。愤怒丶谴责丶祈祷……各种情绪充斥着网络。那个疯狂的粉丝和协同者很快被警方逮捕,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但这一切,对于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权志龙,和守在玻璃窗外心如刀割的沈清音而言,都已不再重要。
重要的,只有那根连接着生命的心电曲线,和黑暗中,渺茫却未曾熄灭的,名为“希望”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