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又是发誓又是那般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加之言辞十分恳切,他有再大的不满也发作不出来了,便只能按下不表。
话说回来,毕竟都在宫中,他之前倒还能见她几次,可这几天却不知怎麽,哪里都不曾碰见,倒像是她有意避着他似得。
便是他去承欢殿找她,映雪也总说她不在殿内,或是正在小睡,他便只能不去打扰。
他自然是不信她会对他避而不见,只是一时又想不出缘由,便想着下次见面,必得好好盘问一番才行,可不能教她轻易撒娇掉几滴泪给糊弄过去了。
好在今日总归是见到了,虽说这个寿宴他如坐针毡,但至少让他见到了颜嘉柔。
他唇角微扬,微微侧头,朝颜嘉柔所在地方向望去。
却在目光触及到她的一瞬间,眼底倏地漫上冷意。
她坐在对侧,脸色绯红,手指反复扣着杯盏的外壁,另一只手搁置在案上,食指无意识地挠扣着案面,这是她紧张时一贯的小动作。
她水眸湿润地望向对面,神情有些紧张不安,却又带了一份欲说还休的羞恼,说不出的娇媚动人。
这样的神情,却不是在看他。
萧彻。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体内戾气疯狂滋长——
她居然,在看萧彻。
他二人趁着衆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魏元帝与萧衍身上时,居然敢在大庭广衆之下当衆调情。
萧珏眉目间笼上一层寒霜,转头看向身旁的萧彻。
他一手支撑在桌案上,斜靠着目视正前方,不偏不倚,看的也正是颜嘉柔。
有手遮挡,萧珏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只能依稀窥见他下颌动了动,似乎是在说话。
听不到声音,那便是在用口型说话。
不知萧彻说了什麽,颜嘉柔的脸色更红了,粉色一路蔓延至前胸颈侧,像是在白腻的牛乳中掺入朱砂,渐渐晕开一片赤色。
细白的手指拢了又松,眉眼寒烟笼纱,眼中像是漾了一汪春水,水光潋滟,只看着萧彻,半晌终于颤颤地点了点头。
萧彻说了什麽?
她又答应了他什麽?
萧珏只觉呼吸滞涩,狠狠攥紧了拳,馀光瞥见一旁的萧彻慢慢地坐直了身体,放下手臂後,唇畔勾着一抹得逞的笑意。
殿内高悬鳌山灯,火光跳跃在他的脸上,侧脸完美到一寸一厘都像是被精心雕琢而成,有着皇族与生俱来的矜贵,又得益于另一半兰陵血脉,眉眼放荡而蛊人,皮囊出挑得张扬而嚣张,俊美近妖。
他看着他,忽然从心底深处慢慢浮上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兰陵人向来魅惑,这一点他父亲在江沉鱼身上早已领教过,他亦是亲眼所见,魏元帝是怎麽为江沉鱼神魂颠倒的。
有其母必有其子,颜嘉柔不会也被他迷惑了吧!
他明明一早提醒过她的!
他早知道萧彻对颜嘉柔的心思,从前他二人一直不对付,是因为萧彻一向心高气傲,不屑行勾引蛊惑之事,可会不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萧彻已经不要脸了,他到底对颜嘉柔做了什麽?
为什麽她会一再疏远他,而与萧彻眉目传情?
为什麽,她会对萧彻露出那样的神情?
他深深地一闭眼,竭力按捺住体内滋长的戾气。
颜嘉柔有可能移情别恋这个猜测,他光是想到,就让他愤怒得想要杀人!
为什麽?
萧彻他抢了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一切,父亲的宠爱,作为太子应有的礼制丶荣耀,犹嫌不够麽?
为什麽连他最後一点光亮都要夺去!
他怎麽可以这麽残忍!
为什麽,为什麽他不去死!不和他的娘一块去死!
兰陵一族,果真下贱,他母亲勾引父皇,他如今又来勾引他的女人,惯是会抢别人的东西,最是下贱不过!
他敛下眉眼,掩下眸中的晦色,作势捏过杯盏,馀光留意两人的一举一动。
他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麽。
片刻之後,颜嘉柔果然神色扭捏地起身,说是因着父皇生辰心中高兴,多喝了两杯,不胜酒力,想要暂时离席吹吹风散散酒气。
魏元帝对颜嘉柔一向宽宥宠爱,闻言自然欣然应允。
颜嘉柔便颤巍巍地起身,一副不胜酒力地样子,揉着太阳xue,步履蹒跚地离席。
萧珏却分明注意到,她在离去前状似无意地向萧彻投去一瞥,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醉了,脸颊染上一片胭脂色,眸中溢着水色,春情盎然。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萧彻也找了借口离席。
萧珏暗暗握紧了拳。
他一走,他便再也按捺不住,也同样找了借口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