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樟树枝干虬结,树冠如伞,投下斑驳的阴影。石碑旁的石栏破旧,却更添几分岁月沉淀的宁静。
远处,榕城的轮廓在暮色中逐渐模糊,灯光次第亮起,宛如散落的星辰。
齐衍礼扶着栏杆,晚风吹过额前碎发,他忽而开口:“这里确实适合说悄悄话。”
纪知鸢侧头看他,眼底映着霞光。
“比如?”
“比如。”齐衍礼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几分缱绻,“我这几天很想你。”
“再比如,”齐衍礼凝视着她的眼睛,“我爱你。”
这人怎麽动不动就表白,让她猝不及防。
纪知鸢耳尖泛红,攥紧的拳头轻轻落在男人肩头,“好好说话。”
“嘶——”齐衍礼配合地倒抽冷气,捂着肩膀连退两步,眼底的笑意却愈发温柔,“好好好。”
“那天下午,你也和刚才那个小男孩一样,静静地站在门外听我弹钢琴吗?”
纪知鸢凝视着齐衍礼的眼睛,声音轻柔却字字分明。
每天课後在音乐教室给秦晓雨单独辅导时,纪知鸢总能在馀光里瞥见那道瘦小的身影。
是一个莫约十三四岁的男孩,分明早已过了学龄,却日复一日地蹲守在音乐教室的门边。
她记得自己曾多次推开隔音门,邀请他一起进来学习感受音乐,可男孩总是慌乱地摇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後退,却又不肯真正地离开。
他固执地守在门口,享受由音乐带来的片刻宁静。
“是。”
齐衍礼回答的声音很轻,却让纪知鸢心头一颤。
看见蹲在音乐教室门口的小男孩的第一眼,他仿佛穿透时光,见到了年少的自己。
同样蜷缩在门外的少年,将耳朵贴在门缝上,任由那些跳跃的音符抚平内心的所有不安与躁动。
那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音乐的魅力。
齐衍礼没有隐瞒。
她想知道的,她问出口的,他都坦诚相告,毫无保留。
纪知鸢接着问:“你的纹身是鸢尾花?”
微风轻拂,她微微仰起脸,发丝在风中轻轻摇曳。
隔着一层单薄衬衫,她的目光落在男人肋骨下方。
齐衍礼点头,“是。”
纪知鸢轻声道:“是因为我。”
她的嗓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几乎要融进风里。
齐衍礼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低垂着眼帘,静静地凝视着她。
片刻的沉默後,纪知鸢迟疑地开口:“那晚将我从地下室救出来的人是你,对不对?”
齐衍礼骤然擡头,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
她在说什麽?
什麽地下室?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纪知鸢凝视着他骤然苍白的脸色,眼底的了然如潮水般漫开。
她转身望向天际,纤瘦的背影仿佛要融进那片无垠的蔚蓝里。
“前天,我收到了一封邮件。”
“发件人的名字是齐耀。”
这简单的几个字像一柄利刃,齐衍礼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垂落的双手微微颤抖。
当了那麽长时间的胆小鬼。
终于到了要接受审判的时刻。
齐衍礼唇瓣开合数次,终是无奈地闭上。
千头万绪堵在喉间,却找不到合适的开场。
这一切因他而起,但他却没有对纪知鸢吐露半分真相。
最後,所有汹涌的情绪凝结成三个沉重的字眼。
“对不起。”